唐赛儿越说越怒,旋即伸手一按腰间,手上顿时多了一泓明亮的寒光:“你祖父造了这样的孽,你也是同样的货色!我一向当你是兄弟,青霜一向当你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白莲教兄弟们一向当你是真心真意为他们着想的教首,可你干了什么?你只知道肆意利用咱们去讨好皇族权贵,事败了之后又单身逃窜,你良心何在!”
刚刚被杜绾那番话动摇了心神,这会儿又被唐赛儿劈头盖脸痛斥了一番,纵使是一向心志坚定如岳长天,此时此刻竟是辩驳不出来。情知自己精于弓箭,在厮杀上远远及不上唐赛儿,他再不开口便会心神受制,到时候动起手来更讨不了好去,他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唐教主你难道就是悲天悯人之辈?口口声声把什么良心挂在嘴上,岂不是可笑!你因为丈夫之死便恨上了官府,纠结教徒要造反谋逆,你又何尝把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一旦造反祸及山东各州县,朝廷派兵镇压,死的人和流离失所的人难道会更少?别以为你行医舍药就真是什么佛母,你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岳长天,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这种时候你还要血口喷人?”
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娇喝,岳长天心中一震,旋即便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笑容。两姊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唐赛儿既然出现了,唐青霜没有道理不来,更何况他和她的恩怨纠葛更深。他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只是看着面前的唐赛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今夜京师多事,教主真的打算把所有心思都花在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身上?山东白莲教遭了灭顶之灾,虽说我确实做错了几件事,但比起率兵清缴的那对师生,我顶多也就是一个帮凶罢了,教主舍本逐末岂不是让别人渔翁得利?至于我和青霜……我可以老老实实地说,这么多年来我只有她一个女人,除了身世来历之外,我从未蒙骗过她。”
一个她字话音刚落,他便敏锐地捕捉到身后那一丝失衡的气息,顿时疾退数步,径直往他感知中唐青霜的位置撞去。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他一直以来做人的原则,唐青霜的武艺极其寻常,只要能手到擒来,他不但可以摆脱白莲教的格杀令,而且还有大把手段可用。
然而,就在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个尖厉的风声。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是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向左腾挪了半个身为,旋即便感到右臂一阵断折一般的剧痛,与之相随的一股强大冲力更是将他往前推了两步。百忙之中,他仍是看清了臂上赫然钉着一支弩箭,箭深入骨。他顾不得伤势,跌跌撞撞左右闪了几步,堪堪躲到了墙边,正要设法翻越过去,他却感到颈后一阵冰凉。
“到了这种时候仍要耍如此伎俩,我该说你冥顽不灵,还是该说你自以为是?”尽管是一柄软剑,但唐赛儿皓腕轻抖,却是一直保持着剑锋笔直,“你投靠汉王世子,对他说可以利用白莲教成事;事败之后你成了白莲教叛徒,怕汉王世子将你灭口,于是又和司礼监太监黄俨勾勾搭搭,骗了永平公主之后更将她的事情透露给了赵王……就凭你这首鼠两端见风使舵的个性,你以为青霜还会看不透?”
痛得直冒冷汗的岳长天勉力转过身子,看到唐青霜手拿弩弓逼了上来,这时候方才真正醒悟到此次赵王那边的计划固然是多半完了,他自己亦是陷入了必杀之局。若早知道如此,他既是奉命到张家来挟持顾氏,就不应该鬼使神差上西院去,也不会眼巴巴撞到了唐赛儿手中。只是,唐赛儿不过是一介平民,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可以发毒誓,以后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谁相信什么见鬼的毒誓?你叛过一次,难道就不会叛第二次?”
唐赛儿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剑尖却是丝毫没有抖动:“你能背叛白莲教,能叛了汉王赵王,以后自然还会再叛了我,我何必要养一条时时刻刻会反噬的毒蛇?你这等世家子弟大约不曾看过三国演义,那里头的吕布原本也是英豪盖世的名将,可最后落得什么名声?他是三姓家奴,曹操即便爱才,却仍是杀了他。更何况你曾经叛过我,还想我会放过你?”
“就算我叛了白莲教,可我没有杀过任何一个教友!”
“可事实上他们就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撺掇那几个教首,他们会狂妄自大?要不是你把卸石棚寨的地点告诉他们,他们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在这种时候起事?要不是你打算青州一乱趁势让汉王府能够多招揽流民入军,这青州会有几百颗脑袋落地?这一年多的日子里我和青霜连那位汉王世子都见过了,你可知道,人家出了一万两银子向我买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