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上,兵部主事张越派人言说,有紧急大事禀奏皇上,人已经在乾清宫下跪候。”
就在大殿中一片静寂人人转着各自念头的时候,大殿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通报声。朱宁正诧异于张越竟然不亲自来禀报,而是派了别人,宝座上的朱棣就恼怒地骂道:“他也是越来越滑溜了,有什么事情竟然随便派一个人来!传,朕倒要听听他查出了什么!”
王瑜还是头一次进宫,尽管有人引路,他仍然是在无数七拐八绕的过程中迷失了路途。直到这时候,他方才觉得身上这件张越借的衣服有多管用,没人上前质疑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在这滴水成冰的夜里,在乾清宫下跪候的这一小会,他就几乎要冻僵了。就在他冷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上头终于传来了声音,他这才懵懵懂懂站了起来,随着那太监上台阶。
“皇上刚刚大光其火处置过人,你小心些,别到时候连累了小张大人!”
还没从这句提点中回过神,王瑜就进入了灯火煌煌的正殿。瞧见那正中间宝座上坐着一个人,他便再不敢抬头,随着那引导太监入内之后便亦步亦趋地四叩首,随即就把心一横呈上了手中的东西。很快,他就真正领会到了张越所说的小心仔细是什么意思,在那无穷无尽的怒火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叶小扁舟什么时候会翻船沉没。
乾清宫外直房之内,两个曾经权势煊赫的老太监被架进去之后就没了声息。然后,就在听壁角的人等得不耐烦冷笑着准备回去报信时,里头却传来了一阵惨哼呻吟,间中还夹杂着大棍子着肉的声音。良久,这两样声音方才停了,那偷听的这才满意地溜了回去。
这大冷天的在屋子中行刑挨板子,哪怕是那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是做了些手脚,那滋味也绝不好受。尤其是两个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一下子吃这样的苦头,那更是少不得眼泪鼻涕直流,刚刚那哀嚎竟全都是真的。末了,两个难兄难弟对看一眼咕嘟咕嘟喝了一瓶伤药,这才缓过气来,由着跟过来的几个司礼监杂役小太监忙忙碌碌地敷药,哼了两声便开了口。
“老黄,你这次把咱家害苦了!”
“老江,你这次把咱家害苦了!”
异口同声说了这么一句话,黄俨和江保顿时面面相觑,继而各自的心里都生出了一股子邪火。然而,还不等他们在这种地方对掐起来,外头便响起了一个嚷嚷声:“这板子打完了没有?皇上口谕,打完了立刻把人架回乾清宫!”
黄俨和江保平日里乃是宦官里头的顶尖人物,何曾听到过这样不客气的口吻?然而,那口谕两个字却让两个人同时心里一沉,立刻忘记了刚刚那一丁点不痛快。
眼见那几个掌刑的校尉手忙脚乱地收拾,想起自己两个在这儿说是受刑,其实磨磨蹭蹭耽搁了一个多时辰,黄俨便支撑着胳膊扭过头去,低声喝道:“别敷药了,赶紧把那些药膏什么的痕迹先清理干净……喂,那几个,赶紧看看这像不像挨了二十大板的样子,要是不像再加上两板子,然后再敷药,否则到时候你们一起倒霉!”
一番折腾之后,两个老太监又吃了老大的苦头,甚至不用装五官就挤成了一团,不用看就知道自个的屁股上已经是皮开肉绽。饶是如此,几个校尉仍不敢在这冰天雪地里就这样把人架去乾清宫,少不得寻了两副竹床,又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把人抬了出去。
然而,当这两个被人抬着来到乾清宫正殿前头的时候,就听到内中又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黄俨和江保被人架着下了那竹床,心中正疑惑,一抬眼便瞧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又挟着一个人飞快地奔了出来。他们本以为谁又和自己一般倒霉,可人到近前瞧仔细之后,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个两边腮帮子上肿得老高的,竟然是富阳侯李茂芳?
然而,比这更离谱的是,那两个太监把李茂芳架着往他们旁边的雪地按着跪了,旋即便急匆匆往回走。使劲吞了一口唾沫的黄俨此时再也顾不上老面子,上前叫住一个问了一声,结果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心脏紧缩的答案。
“先是常山中护卫总旗王瑜告高正等人谋反,之后小张大人在富阳侯住处搜出了火药,使人带着富阳侯来面圣。来人原本只是直言事实,富阳侯刚刚进来之后却大叫大嚷,说是小张大人诬陷他,这火药根本就是他使的计谋,还大骂小张大人是奸臣。皇上听了谋逆原本就是大怒,听了这么一番话顿时气急败坏,当即打了富阳侯两巴掌,让他滚到外头先跪着反省,回头再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