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比不上那些科道言官的年轻气盛,这会儿告假回家调理也是应当的,若是病倒了谁,万一有要事就要耽搁了。这几天大约要偏劳杜学士辛苦一些,两位杨学士和金学士即便勉强能来上朝当值,只怕做事情也要大打折扣。”
“这是臣份内事,自当尽心竭力。”
朱高炽点了点头,走出去两步却忽然又转过身来叫住了杜桢,因问道:“这些奏折里头,可还有应直言诏而上书的?若是有你先挑出来给我,这会儿进呈上去无疑是火上浇油,若是父皇一怒之下又发脾气,之前夏原吉和张越那一番努力也就白费了。”
见杜桢略一迟疑就从那小太监捧着的一叠奏折里头取出最下头的几本,朱高炽接过之后更是笑了起来:“看来杜学士早有预备,知道就算父皇起了,一时之间也未必会看最下头的。好了,其他的你先送进去吧,这些我之后会挑个适当的时候让瞻基送来乾清宫。”
由于之前只忙着安抚朱棣,朱高炽朱瞻基都是错过了午饭,因此回到端本宫端敬殿,张氏连忙吩咐人去传膳。然而,兴许是饿得狠了,兴许是仍惦记着之前的事情没胃口,虽说各色碗盘摆满了桌子,父子俩却都只是略动了动筷子,到最后朱瞻基更是站起身告退。张氏无奈之下也只得由着他去,等到人一走就冲着朱高炽摇了摇头。
“瞻基这孩子竟然也学起了殿下你,一有心思就不好好吃饭……我瞧着他在乾清宫那副表情,仿佛是心里头有事。他这个皇太孙不过是在东宫和人读读书,平日又很少和外人往来,更不会有人惹上他,更没听说他留心什么女人,倒依稀是为了今天的勾当。”
“这是自然的,我之前和他说过,此次言官上书气势汹汹,一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架势,他应该是上心了,所以大约让人去对张越提了一声。只不过他算到了这条却没算到另一条,张越虽说很合父皇的心意,但分量还不够,今日若不是夏原吉……”
虽说朱高炽并没有往下说,但张氏和他夫妻多年,哪里会猜不到这下头半截,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瞻基还小,况且自幼被皇上捧在手心里没经过挫折,哪里有你这般算无遗策?不过,夏原吉此次依你所言,必定不是看你这个东宫储君的面子。”
“夏原吉是正人君子,否则当初父皇入南京的时候,别人绑了夏原吉来见,父皇也不回轻轻巧巧释了他。居官不爱财的古往今来并不少见,但性宽宥能容人的却不多见。蹇义虽说是正人,但太过小心谨慎,这次的事情若是托付他,就不如托付夏原吉了。”
见妻子看着自己满是称许,朱高炽心中不禁颇有些得意。虽说有朱棣这样一个强势的父亲,他这个太子几乎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但若是到京师之后一味窝在东宫一动不动,这个太子也就当得太窝囊了。如朱高煦那样不管不顾不行,如朱高燧那样狗急跳墙更不行,如今他的储君之位无可动摇,那么该出手时就出手。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通政司有折子送来。”
闻听此言,相对而坐的朱高炽和张氏不禁都愣住了。张氏开口宣进,见来的乃是东宫内书房伺候的太监范弘,她便皱了皱眉:“如今太子殿下不再监国,无论大小事都该进呈文渊阁,然后奏请皇上处置,通政司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你也不晓事,居然把折子收了下来!”
见朱高炽亦是面色不悦,范弘慌忙解释道:“小的在东宫服侍多年,哪里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实在是汉王的这份折子专呈东宫,所以通政司特地让人送了过来。小的还验看了一遭,确信并无谬误,这才收下。”
闻听是汉王朱高煦送来的信,朱高炽心里顿时觉得异常古怪。他和朱高煦朱高燧一母同胞,兄弟三个却是脾气迥异,逢年过节各派人送礼,平日的书信也仅仅是表面功夫。以前朱高煦命人送信来也不曾走通政司,这一回故弄玄虚又是搞什么名堂?见张氏伸手接过奏折,他便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念给我听听,看看他究竟写了什么。”
“大哥,你也知道,我家老大先头死了。虽说我不喜欢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子,但他好歹是我的长子,所以总有些不舒服。可是,这小子竟然死了还要算计我,愣是给父皇送了一份折子,说是要立老二为世子。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该死的小子当初以子告父,我都不想再认他,还要立他为世子?你说父皇是不是糊涂了,竟然派人开释了他,甚至还让人告诉我说,儿子再不好也是我生的,我得认命……呸,反正这个儿子我受用不了,眼下既然父皇身体不好,那就让他去京师吧,放在你眼皮子底下也好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