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是早已预料到的态度,但是听到这最后一句话,杜桢不禁露出了几分笑意。小五的性子在他看来自然是极好的,可世上有的是有眼无珠的人,若是只为了门当户对或是其他考量娶了她回去,对于她未必就是好事。她随性惯了,只怕嫁了人也受不得太多约束,只有真正喜欢她这么一个人,方才能包容她的所有,亏得如今竟然有这么一个人。
“你这个人我信得过,不过……”
此时此刻,别说万世节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是张越也瞪大了眼睛,心中异常担心。在他印象中,杜桢可从来不是个欲擒故纵卖关子的人,这“不过”两个字算怎么回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固然不错,但我素来不喜欢强迫儿女的婚事。只要小五能答应嫁给你,我自然乐意多你这么一个女婿,想必元节也乐意多你这么个连襟。”
看到杜桢面上那越来越浓的笑意,张越只觉得一贯冷面的岳父大人如今也变得狡猾了。对于这一对来说,这条件还真是必不可少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黑吃黑?
虽说朱棣曾经敕建了祭祀南唐人徐知证和徐知谔兄弟俩的灵济宫,甚至仿效当初宋朝的那一套,把贬谪的官员直接打发去提举此宫,又按照一贯的规矩册封了正一教大真人,但京师中最盛行的仍是佛教,尤其是藏传佛教,统共册封了十几位法王佛子。于是,京师中的番僧足足有数百人,大部分都是住在庆寿寺、崇国寺、大能仁寺、大护国保安寺。
这其中,庆寿寺虽说是京师第一寺,但在番僧人数上仍不及西城崇国寺。这里本就是贵人聚居之地,达官显贵之家常有礼请。而东城区的几座小寺则是住着一些名头不显的番僧,朝廷供奉不菲,富庶热闹的东城自然很合他们的口味。由于番僧多,侍者自然更多,因此平日里这些底下人就免不了争斗,于是,地方官对于这块地盘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番僧虽说地位尊崇,却毕竟各有等级,除了法王佛子国师这样的人物,这里所住的次一等番僧出行就不会有锦衣卫开道官府派车,而寻常侍者则是只能靠一双脚走路。可冲着朝廷礼敬的名头,尽管番僧们收侍者的规矩极严,每天的拜师之人仍是络绎不绝。于是,车马的租赁红红火火,顺便还带动了其他营生。
京师东北隅的修德寺住着十几位黄教番僧,这佛寺周围就很是聚居了一些人,开办了各种店铺。既然人多,周围的宅院胡同又是一圈圈一层层异常复杂,外人到这地方很难找到路。渐渐的,这些车马行之外,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有不少聚居在此。借着修德寺的名头,不少人给番僧收下的侍者们送些供奉,官府从来不到这里清查,这里竟是成了灯下黑的去处。
修德寺东边的明镜胡同并不起眼,从东到西不过四百来步,却是密密麻麻建着一长排各式各样高矮不一的屋子。由于大多数房子都是当初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就造好的,年代久远,所以斑驳调漆的院门,破破烂烂的围墙,以及那经过无数次修补的屋顶瓦片,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外人,这里住的都是些生活极其不如意的贫民。
然而,倘若有人进了这些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头,眼前的一切立刻就会让他们目瞪口呆。只要过了外头的第一进院子,那股穷酸破败的气息立刻就会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则是迎面扑来的那种铜臭味。从赌场到私娼馆到南院,这里各式享受纵欲的地方应有尽有,只是朝廷律令如今还严格,来往这儿的多半是单纯有钱却又想找乐子的人,倒没有朝廷官员。
下午未时时分,明镜胡同西头的一间赌场恰是生意兴隆。毕竟,晚上有宵禁,上午懒汉们起不来,这会儿正是找乐子的时候。荷官吆五喝六的嚷嚷声、骰子的转动声、牌九的碰击声、赌徒的抱怨声……无数乱七八糟的声音集合在一块,就是后院几间屋子里歇着的人也不得安宁。当一局结束,前头好些人失望地大叫大嚷的时候,终于有人受不住了。
“咱们为什么要呆在这种鬼地方,回府难道不行么?难道有谁敢上王府搜查?”
“你少发牢骚!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王府不比从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要是咱们带着这个家伙回去,恐怕早被人逮住了!”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没好气地打断了同伴的抱怨,“寿光王可是和咱们那位千岁爷一样,都是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嫡亲的皇孙,可皇上一怒之下又是打又是关,哪有半分容情?就是赵王千岁,如今这禁令还没完全解开呢!”
坐在板凳上的正是先头和翠墨打过照面,想把人弄回去的王府护卫孔叶。由于安阳王早就吩咐过不许招惹孟家,他只好另寻了两个绝色回去交差,可寿光王一倒,这功劳也就变成了罪过。此时,闷闷不乐的他瞅了一眼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一团破布的家伙,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情知身边的贾老大比自己更得信赖,他便搬着凳子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