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人群顿时面面相觑。庄户人家顶顶敬重的就是读书郎,顶顶畏惧的就是官家汉,瞧着张越仿佛不是寻常人,很快众人就公推了一位老汉出来。那老汉五十开外,却是声若洪钟:“敢问这位公子,您怎么能肯定咱们听到的都是流言!”
张越还不及说话,后头站着的那个总管总算是瞅准了机会上了前来,重重咳嗽了一声便没好气地说:“这位是兵部的小张大人,在朝中也是数得上号的,说话自然是有一句算一句!你们都想想,这朝廷要是打仗,他岂会有不知道的道理?”
天下姓张的人很多,朝中姓张的人也很多,但百姓们熟悉的那些张姓人士却只有那么寥寥几个。此时对比张越的年纪,再想想那称呼,一大群人顿时骚动了起来,想要围上来却有步履迟疑,而打头的那个老汉恰是两眼放光,排众而出走上前,随即就双膝跪下了。吃惊不小的张越连忙将其拽了起来,可听到那一番话就愣了。
“原来公子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小张大人!嘿,老汉的侄儿在京营里头吃兵粮,一年多前曾经跟着您守过兴和。他那回对老汉我说,您是天上星君下凡,本事大得很,几十万大军围困,您竟是把他们都给打退了!既然是您说的,咱们当然相信。如今虽说也有水灾旱灾,可年成还好,只要不打仗,这日子怎么都过得!”
尽管对于民间以讹传讹夸大其词的那些话语很是无奈,但面对老汉那真挚的脸,那满心信赖的语气,张越自然不能说自己只是运气好,而且那会儿身边都是得力的干将。及至那百多号人个个都使劲点头,七嘴八舌地说只要不打仗日子就好过,他更是感到心里沉甸甸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承诺朝廷绝对不会打仗,也只能宽慰众人一番。
如是一刻钟工夫,人群便渐渐散开了,但几个带着小孩的佃户却都没走,挪上前之后就期期艾艾地说希望自家孩子沾些天上星君的贵气。情知在民间百姓心中,能考上进士当上官的都是天上星君下凡,面对这些虎头虎脑小家伙畏惧中带着好奇的目光,张越索性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等这些人满面兴奋地离去,他才吩咐如释重负的总管去关上庄门。
直到这时候,马车上的小五方才一蹦跳下了车,随即笑嘻嘻地说:“我还一直在想,姐夫在外头人面前是怎样的样子,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跟着你呢,你那样子威严中带着可亲,大伙儿都愿意相信你。好啦,咱们先去看看孟姐姐,回头你也好赶紧去办正经事!”
第六百一十六章 惟恐天下不乱
张越这是头一回踏足白沙庄。
自从上次去孟家拿人之后,他为了避免两边见着尴尬,几乎连保定侯府都很少去,就更不用说这里了。如今孟家上下丧服期满,都换上了日常的衣裳,房前屋后翠竹林立,院子中还安排了花圃,看上去颇有些闲适温煦的意味。和他走走看看不同,小五却是径直往里头钻,于是,他为免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索性只落在后头,直到看见翠墨迎了出来。
“越少爷!”
前几天送孟韬孟繁启程的时候,翠墨足足送出了十几里地,那不舍的心思竟是和孟敏差不多,这么几天下来这才平复了下来。见张越含笑点头,她不禁觉得心中异常欢喜,连忙把人请到堂屋中坐了,又亲自出去沏茶。由于之前得知了庄口那么一番情形,她自是大为感激,一面送茶一面道谢不迭,等张越说了孟韬的托付和小五的来意,她便欢喜地轻叹了一声。
“三少爷和五少爷这几年一改从前的顽劣心性,真的是长进了。虽说他们日后是家里的顶梁柱,但什么也抵不过平安两个字。不过,越少爷就放心好了,今天的事情罕见得很,平日咱们这庄子上一向太平,不会时时刻刻惊动您。倒是小五姑娘的大事实在是可喜可贺,小姐上次还笑说,这两人情投意合,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说是苦出身,但翠墨也不是一味怨天尤人的性子,因张越曾经许过她日后必然能报大仇,因此她今日丝毫不提旧事,玩笑了两句就说了一阵庄子上的琐事。待想起了外头那些佃户,她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越少爷,今年真的不会再打仗么?三少爷五少爷去了大宁故城,若是平常守备也就算了,可一旦打起来,只怕他们那里也不免要一块出兵。他们虽说武艺精熟,可终究从来没上过战场,我实在是担心。”
“朝中还未有定议,所以我只能说传闻失实,但今年是否真会打仗却不好说。至于孟韬孟繁,大宁故城尽管是边地,但如今既然是英国公镇守,其实比京师来得稳当,最要紧的是机会更大。之前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可最怕的就是日后追究,所以需得要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