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不像张越,当年没有和自己那位师傅相处多少时间。昔日奉命来教授他和张起武艺的也是英国公张辅的心腹家将,但他们两兄弟原本就很有底子,所以没过多久张辅便调了两个家将随军平叛交阯,如今都已经是千户。所以,他固然知道彭十三艺高人胆大,可这会儿看见这家伙一会儿从林子里拖出来一个个人来,仍是忍不住暗自惊叹。
“安南多树林,而且那些土人常常神出鬼没的,我当初领着一群精选出来的勇士,要做的就是无时不刻保护英国公的安全,要钻的树林子比这个可怕多了!”
彭十三吩咐牛敢和张布把所有俘虏都拖到了一块,又拍了拍双手说:“这林子里打仗,第一要紧的就是方向,好在我这个人鼻子灵,后来练出来了,钻林子简直比当地人还快。第二要紧的就是各种毒虫猛兽,好在有避瘴气的药物,我生来大胆,于是又成了打前站的。所以,在林子里头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更何况这些不成气候的家伙。”
听到彭十三说这话,张越不禁笑了起来,敢情这还真是秋风扫落叶。一旁的牛敢和张布则是满脸钦佩,想当初他们在草原上逃亡了几个月,后来在边境上又转了一个多月,对于野外算是极其有经验的,可对比刚刚的成就,却仍是差了许多。此时,按照张超的指示把莫庸拖了过来,他们生怕这家伙耍花招,便把人挟持在了当中。
“张超,说好了是光明磊落的比斗,你竟然耍花招!”
虽说很久没尝过钻林子的这一套,今晚又是大获全胜,但出了通身大汗的彭十三自然是心情极其不好。劈头就骂道:“光明磊落个屁,你们这林子里埋伏了多少人?明明就是打不过人家以人数取胜,还好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男子汉大丈夫,一个个连脸皮都不要了!”
张越却没心思计较这些人是卑鄙还是无耻,见莫庸涨得脸色通红,他便拦住了还准备再痛骂两句的彭十三,随即开口问道:“我不管你们是光明磊落的比斗,还是私下里埋伏着打算以多打少,我只问你,刚刚是谁放的箭?”
“我凭什么告诉你……”
“刚刚的事情要是泄露出去,你们一个个不但要丢了军职,而且这辈子的前程也就没了!”张越半蹲下身子,见那边被缴械之后用草绳绑着的家伙都依稀苏醒了过来,便一字一句地说,“朝廷律例,军中因私怨杀人,首恶除军职斩首抵命,从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因私怨致人重伤,杖责流放各有差。贸然放箭是什么后果,你们会不知道?”
这么多年官场,他这打官腔的本事早就历练了出来,横竖大明律他已经是倒背如流。
莫庸愣了一愣,随即立刻醒悟了过来。教训归教训,事情不闹大,张超也不会往外头说,但一旦闹出什么死伤来……他可不同于那些个背后站着权贵父兄的军官,绝对经不起追究报复!打了个激灵之后,他就往自己那些同伴看了过去,随即又听到面前的人说了话。
“另外,我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就是张越!”
地上一堆人虽说鼻青脸肿,但这会儿都已经清醒了过来,听见这话顿时一片哗然。而正对着张越的莫庸看见人家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忍不住心里打鼓,随即便硬着头皮说:“敢情你是替张超报仇的!就算你如今红得发紫,可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今天的事情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张超……”
“以后张超怎么了?”张越随手一捞就抓住了莫庸的领子,随即一字一句地说,“今天你们统共十几个人,咱们才几个?埋伏的反被人偷袭,这传扬出去,这罪名如何暂且不说,难道还是我大哥丢脸?要是我真打算替张超报仇,只凭今晚的事情,你们还想在军营里呆着?个个都说我阻了你们的路碍了你们的事,还说什么我要去瓦剌避风头……好,很好!那么要是我真要去瓦剌,调了你们随行建功,保证一分功劳都不少了你们,谁愿意?”
张越陡然提高了声音,见莫庸那张脸顿时僵住了,他便松开了手站起身来:“一个个说得和真的似的,也不知道好好动动脑子!虽说武官和文臣不同,但也一样是国之栋梁,就是我张家,还不是因为战功起家?要不是咱们祖父兄几代浴血沙场拼死奋战,哪来如今的太平盛世?世袭怎么了,世官也是靠血汗拼回来的!可是,你们看看你们眼下的样子……武艺不好是天分,能够靠勤补足,可平日打架就像你们这样没出息,还想上战场立功?”
一众人被张越骂得发昏。虽说这里没有能继承爵位的嫡子,但自家长辈往往也是教管极严的,他们也不是个个草包,虽说有人恼怒,可也有人品出了滋味。即便说不上口服,更不可能心服,可先前被人神出鬼没打怕了,当下竟是人人沉默。而张越自己也知道不可能靠几句话就打消众人的敌意,眼看如今回城恐怕也是九门关闭了,他便对张超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