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赌字,原本就能衍生出无数故事。
“冲刺了,那边几艘船都冲刺了!”
为了方便官员家眷观看这场赛龙舟,这里原本就靠近最后的终点。因此,这么一声嚷嚷之后,前边的人固然瞪大了眼睛,后头的人也少不得踮起脚张望,更有甚者直接扒着前头人的肩膀。亏得彭十三在后头护着,张越总算还站得稳当。就在他眯起眼睛分辨是哪艘龙舟先冲过的终点时,忽然只看见那艘最大的龙舟从中间断裂了开来,上头所有人全都一下子翻落水中。一时间,围观的百姓自然大呼小叫了起来。
“是秦怀谨的那条龙舟!”
不用彭十三提醒,张越也自然认得出那条最招摇的龙舟。对于那位即将过气的家伙,他没有花太大的心思,而且身边的人手也不够,但也吩咐了眼线盯着——毕竟横竖王瑾已经表明了姿态,此人就是回京也没有好下场,因此他也懒得延续自己太监克星的旗号——而他就是抄了这人的家,那些金银财宝也进不了藩库。因此,对于今日秦怀谨这最后的表演,他自然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并没有太过留心。
珠江口上年年赛龙舟,偶尔也有翻船落水的往事,但由于划船的汉子都是水上好手,往日从来没有闹出过什么太大的事情,这次百姓惊呼了一阵之后,也都没往心里去。直到有人嘀咕着提了一句秦公公落水,人群中才骚乱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候,后头高台上也同时起了骚动,没多久,几个差役就气喘吁吁地跑上前,高声嚷嚷了起来。
“府尊大人有赏,凡救起市舶司秦公公的,重赏新钞千锭!”
虽说如今的宝钞已经贬得几乎不值钱,但千锭新钞差不多值十多贯铜钱,够中等人家过一年了,一时间,江边上但只见众多人二话不说脱了衣服,猛地扎入了水中。不过片刻工夫,张越就感到身旁变得空荡荡一片,而眼前的江水中,好些人正奋力划水游向江心,再没有人关心本次赛龙舟是谁得了魁首。
发现下水的少说也有几十人,他皱了皱眉便转过身往高台那边走去。远远离着还有百多步远,他陡然听到几个完全听不懂的口音,定睛看时,却是几个身穿短衫的汉子手持明晃晃的利刃往高台上杀了上去。只一个照面,高台下的几个差役被那股杀气所摄,一个被人一刀劈翻,一个吃人砍中手臂慌忙逃窜,其他的本能让出通路,竟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奔那木楼梯去了。
眼看这么几个人就要冲上满是官员的高台,斜里一下子窜出了五六个彪形大汉,恰是把人堵了个正着。虽说刺客悍勇,但那几个大汉本是张越带出来的护卫,除了牛敢他们两个,其余的都是军中厮杀出来的硬汉,手底下亦是绝不含糊。彭十三生怕还有刺客,不敢稍离张越身侧。
见惯了血肉纷飞的场面,虽说乍然一惊,但张越很快就回过了神,张越自然是停下了脚步。眼看高台上刚刚还悠悠然吟诗作对的一群文官多半慌了神,那个李知府倒还镇定得厉声呵斥了几句,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江面,发现那里依旧乱成一团,他只觉得眼前迷雾重重。
第七百一十四章 却原来是金蝉脱壳
海珠岛前的珠江虽说水面宽阔,看起来水流也不太湍急,但从岸边开始,水深从几十尺上百尺到几百尺不等,人掉下去就很难寻找,因此尽管官府下了高额的赏格,百姓瞅着那点钱蜂拥下水救人,但一直忙活到了傍晚,龙舟上的桨手鼓手救上来一多半,却有四人失踪,而秦怀谨仍然是下落不明。面对这种困境,知府衙门从上至下的官员自然是又惊又惧,李知府强打精神吩咐渔船继续搜寻救人,随即便转头找到了理刑名的推官。
“那帮刺客可曾开口了?”
“大人,这帮家伙个个死硬,这海珠岛上又没有什么趁手的刑具,如今他们还没招认。”
“还没招认?你知不知道,落水的那可是钦派的提督太监,怎么说也是皇上近臣,身上可是穿麒麟服的!偏在这位落水的时候冒出那么一群刺客,这其中必然有关联!还有,龙舟上那些逃生的桨手鼓手已经都抓了起来,这龙舟如何断裂翻船都得审理清楚。张大人刚刚传话说要见主理此事的官员,你是理刑名的推官,随我一块去见人!”
知府衙门设同知通判推官等等,其中推官掌刑名,虽然是正七品,但由于需要精熟朝廷律例和诸多判例,能在这位子上坐稳的往往至少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广州府衙的陆推官便是年近五旬,比李知府还大上两岁,但上下尊卑有别,这会儿被李知府厉声呵斥了一通,他虽低头听了,心里却没在意——当推官常常遇到这种勾当,要都计较他早就辞官不做了——及至听说要去见张越,他心里这才有些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