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你不过是一介奴婢,在宫中连个品级都没有,居然敢教本爵滚出去?”
曹吉祥在宫中年限太短,王瑾那时候也只是东宫的人,所以他自是没法认齐全那些要紧的贵人。此时听到本爵二字,他立刻唬了一跳,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尊驾是……”
“本爵镇远侯!都道张谦驭下最严,想不到却是如此管教的!”
顾兴祖冷哼一声,旋即就越过曹吉祥昂首阔步进了仪门。赶在他之前,一个机灵的差役拔腿就往公堂的方向冲去,待到了那月台下头就高声嚷嚷道:“启禀诸位大人,镇远侯到!”
公堂上已经宾主落座押了人犯上堂,主审的李知府不过才问了两句,结果就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叫嚷打断了,心头自是气恼。可是,等他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慌忙站起身来。不单单是他,公堂上的其他人也是纷纷起身,恰好对上了那个毫无顾忌迈入公堂的身影。虽说外头通报了镇远侯,但众人之中认识顾兴祖的,却只有唯一一个。
“哎呀,居然真是镇远侯?”
昔日顾成辅佐太子守京城的时候,张谦还曾经奉命陪侍,因此后来顾兴祖袭爵,他也与之打过几次交道,算得上半生不熟,此时笑吟吟地打过招呼之后,少不得向其余人介绍了一番。见果真是镇远侯,众人谁都不敢怠慢,纷纷上前参礼,而顾兴祖也一改刚刚在正门仪门的倨傲,面色稍稍松动了些。还不等有人发问,他就直截了当地撂下了一番石破天惊的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爵刚刚肃平广西瑶乱和一干叛逆,恰好侦知了一条要紧的消息,所以派人八百里加急请旨之后就星夜兼程地赶了过来。不过,本爵之前就派人知会了布政司,想必诸位也应该心里有了个数目。怎么,如今这是在审案?”
顾兴祖仿佛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堂上跪着的那个人,又慢条斯理地说,“不管是什么案子,毕竟及不上叛逆大案。李知府,我且问你,先前尔等府衙官员在端午节珠江赛龙舟时遇刺,那些黎人刺客可曾招认过,说是勾结瑶人?”
张越和项少渊昨日才收到镇远侯顾兴祖的行文,而张谦也知道徐家背后有这么一位勋贵撑腰,但三人谁都没料到顾兴祖竟然来得这么快。至于其他人则是更摸不着头脑了,唯有李知府在听到这句问话的时候吓了一跳,旋即就用求救的目光看着张越和张谦。
自打秦怀谨畏罪自杀,那三个刺客也已经“畏罪自杀”了,眼下怎么还追究这事?
见张越只顾着皱眉,李知府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侯爷,您这是何意?”
顾兴祖见众人讷讷无言,不禁冷笑了一声。这时候,他的随从亲兵终于也赶了进来,双手呈上了一份油纸包裹的东西。顾兴祖随手接过了,往公案上举重若轻地一放,这才一字一句地说:“本爵在思恩县一举斩杀覃公旺以下叛逆一千零五十余人,又审讯俘虏得到了这份口供。上头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这些叛逆和琼州府黎人峒首勾结,约定共举叛旗,事成之后则各据广东广西!事到如今,李知府你还要问本爵这是何意?”
堂下跪着的徐正平看着镇远侯顾兴祖身边的那一圈人,袖子里的手不禁紧紧攥成了拳头。自打那天佛山镇的窝点被人直接拔了,他就有了大事不妙的感觉,而原本那丝侥幸更是在彩云楼上张越当场发难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看来,顾兴祖虽说是世袭勋贵,可广西管不着广东的事,就算有心挽回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可没有想到,这一位不但来了,而且还带来了这样的杀手锏。看来,自己家这个聚宝盆对顾兴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诸天神佛保佑,只要能度过这一关,我回去一定给所有道观寺庙送上供奉!
看到李知府已经是呆了,张越便索性走上前去,亲手解开了那一层油布。见里头赫然是一沓厚厚的纸笺,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就拿起来一张张快速翻阅了一遍,继而又递给了旁边的张谦。因见顾兴祖进来之后就不曾正眼瞧过自己一眼,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便接过话茬道:“敢问侯爷如何知晓府衙从前次刺客那里审问出的供词?”
顾兴祖盛气而来,再加上手中握着铁板钉钉的证据,再加上众人见到自己无不恭敬,适才他说话时便没有考虑太多。此时听张越一下子抓住了自己的语病,他不禁皱了皱眉,又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藩台,你无须问本爵如何知道,只要知道确有此事编号!你无非是想在任上维持太平,但叛逆不除,日后广东若是乱了,你一样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