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不是有完全把握,又哪里敢干出今天这么一出?李龙这一回给他害得够惨,堂堂一省都指挥使给他支使得犹如隶仆,这位镇远侯何尝把他放在眼里过?”
“那是李龙胆小不经吓,以为被抓住了痛脚,却不知道那些事情根本算不得大过,亏我还在之前的折子上替他请过功!不说这些,既然一切都已经安排停当,就任由顾兴祖去折腾。到时候把事情原由揭开,看他怎么收场!私离大军,扣押命官,伪造叛逆证言,勾结奸商私贩人口等等,哪一条都是大罪!”
两个人在屋子里说话,正站在窗户旁边听的李龙顿时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冲门口守着的一个心腹亲兵招了招手。等到人过来,他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俩一直都在说这些?”
“回禀都帅,那倒没有,小的一直遵您的令注意里头的动静。起初是张公公在湘妃榻上睡了一觉,张大人在那边书桌上写了一首小令,随即又看了好一会儿书。两人虽说也会问答几句,可大多都是不相干的事,偶尔才会说上一会镇远侯的事。之前那几句小的也听说了,要不要给都帅您再转述一遍?”看见李龙不耐烦地摆手阻止,那亲兵犹豫了一会就低声说,“大人,不是小的多嘴,小的实在是觉得,那位镇远侯办事冲动,您跟着他要吃亏的。”
“够了!”
本就心烦意乱的李龙听到连自个的亲兵都劝说这些,越发觉得心里憋着一团邪火。在走廊上来来回回走了一阵子,他忽然停住步子转身盯着那一层斑竹帘,一发狠大步走上前去,掀开帘子就径直进了里头。才进屋,他就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各自占据着一张太师椅,大约是听到他进来,张越取下了盖在脸上的扇子,坐直身子对他点了点头。
“李都帅来了。”
面对这仿佛是平日打招呼一般的口气,李龙只觉得一口气接不上来,好半晌才恶狠狠地说:“张公公,张大人,你们好逍遥,知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李大人你都来了,咱们当然知道是什么时候,大约镇远侯已经离开,所以李大人觉得不放心,因此到这儿来,想要探一探咱们的底,看看咱们是真悠闲还是假悠闲?”张越说着就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李龙,见他的脸色一下子僵了,便知道自个这直截了当奏了效,遂笑道,“我知道李大人的顾虑,所以不想劝说什么。这事情你是有苦衷的,不过是被人胁迫而已。”
倘若张越一上来就晓以利害,劝自个倒戈一击,李龙或许还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骗自个入彀,可张越却压根不来这一套,反而说他是被人胁迫,他原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更没底了。下一刻,他就看见张谦亦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似笑非笑地颔首点头。
“李大人,想必你如今也该清楚了,这镇远侯突然从广西赶到了这儿,又是这样不管不顾的一味强横,其实不是为了什么追查叛逆,而是为了自个家的家产。他们顾氏家大业大,除了地产,大部分的钱都是来自广州徐家。前些时候你还率军亲自拿下了那拨私自往海外卖人的人贩子,徐家那位掌舵人的锒铛入狱还有你的功劳,如今他要捞人出来,你也算是罪魁祸首之一,哪怕是事成之后,他也需要顶缸的,那时候恐怕你也讨不了好去。”
这些时日镇远侯顾兴祖在自个的都司衙门安营扎寨,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李龙自然能看得出来对方的态度说不上好,之前也是扇个巴掌给个甜枣,对于向来自恃位高权重的他来说,如此轻视的滋味自然绝不是好受的。当张谦把这桩事情撂出来的时候,他顿时心中一凛,此前只是朦朦胧胧的感觉一下子变成了确信。
没错,就算顾兴祖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一丁点没错,眼前两人的靠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但对于只是一步步熬资格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他来说,只要人家有心,就必然能把他化作齑粉!于是,原本就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索性把心一横,咬咬牙从袖子里取出那张纸片递给了张越,又低声把之前顾兴祖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张公公,张大人,若是真让镇远侯在琼州府找到什么证据……”
“咱们都知道他早派人过去了。”张越一扫那张名单就抬起了头,见李龙仿佛是不相信,他就笑了起来,“自打镇远侯一露面,后来又安心呆在你这都司衙门,我和张公公就想到了,也打发了人去琼州府。至于眼下,琼州府那边应当是尘埃落定。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镇远侯自诩顶尖的勋贵,这一次派去的人说不定会狠狠栽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