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大人可有好转?”
见那诊脉的大夫满脸为难之色,一个年轻的小厮顿时焦躁地用拳头击了击左掌,随即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见那大夫如蒙大赦地要走,他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动静,连忙俯身一看,见面色惨白的张攸睁开了眼睛,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把大夫拖了回来。见那人又诚惶诚恐地重新坐下来诊脉,他连忙上去在水盆里拧了一根凉毛巾,这才上前弯下腰给张攸擦了擦汗。
“老爷,您可是醒了!”
“我这次睡了多久?”
低头把耳朵凑上去的小厮好容易听清楚了那说话的声音,连忙低声说:“老爷,这次才一天一夜。”见张攸皱着眉头又要说话,他又抢在前头说,“您放心,按照脚程,这会儿往广东的信使应该已经到了,只要得到消息,三老爷必定会尽快过来。如今内外都安定,您只要好好养伤就行了。大夫说了,扛过最初的这几天,就不会那么凶险了。”
从那天中箭之后伤处突然麻痹,张攸就知道箭上必定啐了剧毒,因此想都不想就削去了那一大块皮肉。亏得他一直对蛇毒有防范,当即让人吮出了毒血,又服下了当地人最好的蛇药,回来之后更是请来了交州府几个最好的大夫,这几天却仍然是时昏时醒。见那大夫说了一大通好话,却是半句实在的都没有,他便露出了不耐烦地表情。
“去门外等着!”小厮板着脸对那大夫吩咐了一句,等人一走,他连忙在床头坐了下来,又把头凑近了一些,“老爷若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但请吩咐。”
“颛福,去……请黄老尚书来。”
倘若是别的什么吩咐都好,但听见黄老尚书四个字,颛福顿时脸色不太好看。正预备打个马虎眼,他就瞧见张攸盯着自己,眼神异常严厉,只得实话实说道:“前几天刚刚得到的消息,黄老尚书重病不起,眼下那边也正请大夫调治。”
一听这话,张攸顿时悚然大惊,支撑着想要坐起身,他却觉得四肢全都不听使唤,只有咬牙的声音清晰可闻。见颛福慌乱地连声劝慰,他好容易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又问道:“如今我的总兵大印在哪里?”
“军情紧急,建平府和广安州等地都报有叛逆,昨天荣昌伯领了您的征虏副将军印,已经前去征讨了。如今交州府附近大约有都司衙门所领的各路军马五千余人,可保此地不失……”
“只保交州府不失有什么用,这里要是丢了,交阯也就完了!”
张攸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气喘吁吁再也无力多言。仰头望着头上那顶葱绿色的蚊帐,他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无处安生。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苦心经营维持,也在军中栽培了不少可用人才,如今他一倒下,黄福又病倒,荣昌伯陈智就立刻带兵出征……倘若坏事,就是坏在这家伙手上!
他竭力让颛福又靠近了些,这才低声说道:“去见陈洽尚书,就说是我说的,都督方政和荣昌伯陈智不和,如今他在交州左近,请他主持交州军务。这不是商量,让他决不可延误!该死,我要是早醒一日,怎会让陈智就这么轻易地带了兵出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 永宁宫明示暗语,仁寿宫唇枪舌剑
和张越猜疑的不同,永宁宫孙贵妃眼下已经真的显怀,平日能穿的衣裳如今都穿不得,因此朱瞻基早吩咐了尚服局新制,又调拨了好几个可靠的太监宫女过来伺候。虽然先前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但这一次害喜的反应却比上一回严重了许多,常常是吐得昏天黑地,就是太医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朱宁从张太后那儿听说,于是送了一张药膳方子,张太后又差遣了经验丰富的老宫女,她这才勉强有了些胃口,晚上也能囫囵睡上三四个时辰。
皇帝登基已有两年,后宫嫔妃却是鲜有喜讯,因此仁寿宫早有话传来,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孙贵妃自知不讨张太后待见,也乐得在自己的宫里逍遥。这天在明性堂中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她忍不住摩挲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盘算着能生一个儿子。
“娘娘,王公公奉命给您送瓜果点心来了!”
听到这话,孙贵妃顿时扔下了手中那一卷花间词,在宫女的服侍下坐直了身子。见王振进来跪叩问安之后,报了些东西的名字,她少不得淡淡问了几句,待得来人是半道上遇见皇帝,这才得了这么个跑腿的差事,不禁抿嘴一笑:“这么大热天,你可是多跑了一趟。”
“小的不过是多走两步路,再说闲着也是闲着。”王振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瞄了一眼孙贵妃丢下的那本《花间集》,这才笑呵呵地说,“娘娘如今有了喜,皇上可是关切得很,成天闲下来的时候都念叨好多回,晚上竟多半都是在乾清宫独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