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量间,他突然瞅见静官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不禁哑然失笑。别说是天赐,就是自家的儿子,又何尝不是想多交些朋友?想当初他和张超张起在开封的时候,就是在族学念的书,尽管真正的朋友不多,可这年头的人生百态,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如今张家是比那时候显赫风光了许多,但何妨让他们到学里一块厮混厮混,哪怕是有心计的人借此钻营,对他们的未来未必就不是好事,只要多设几道防线就好。
温室里的花,究竟是不成气候!
想到这里,他就不再多说,只点点头道:“这事情我会和你娘商量商量,你先不要对你忠叔叔说。”
打发了静官出去,张越又盘算了一阵子方才出了门。因见外头正热闹,他就悄悄出了正屋,正巧看见有婆子进来报信,说是连虎有紧急的事情求见。到了二门,他才看见连虎,还来不及问什么,就只见人径直跪下了,脸色紧张地解释了一大堆话。最后,还是实在没好气的他喝了人起来。
“这点小事也要请罪,你真是越活越出息了!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今天的事没什么相干。另外,你前两天说的事情我想了想,这样吧,门楼胡同族学左右的房子你不是说因为价钱太贵,官府都赁不出去吗?你找高管家去官府商量商量,直接买下来。”
一听这话,连虎顿时惊讶了起来。这么说,自家少爷是真的预备多收学生?
第八百二十七章 武选贪弊,不得不发
皇帝率兵在外,沿路诸色消息自是络绎不绝。通州、三河、蓟州、遵化……每日军行八十里至百里,行止等等一一汇总报仁寿宫张太后。而天下大事则是由内阁六部汇总,用快马往报行在。尽管朱瞻基并不是当年因一份奏递不到就要杀人的皇帝,国中也无监国太子,但这种事情历经五朝的杨士奇自然不会疏忽,同时又得顾着主官不在的吏部户部礼部和兵部。
由于杨士奇认为吏部主管铨选,应当有资历人望俱能服众的人,并不赞成郭琎接任尚书,因此郭琎如今仍是以吏部左侍郎署理部务。蹇义不在,杨士奇又是对他颇多质疑,于是他越发小心翼翼,由于如今乃是双月大选之日,原本除特旨除授的尚书侍郎和内阁大学士之外,其余官员都是吏部堂官提出人选,吏部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而自知望轻的郭琎越发连吃饭的功夫都没了。
和郭琎在吏部的战战兢兢相比,张越却很是坦然——尽管他比郭琎年轻了一倍,如今也是兵部大选之期,哪怕是他原先并不管武选司,张本随着朱瞻基一走,这里的事情他自然而然就得挑起来。
由于署理兵部事务,他每日里回家就没个时候,没事情的时候申正散衙就回去了,有事情的时候却不得不凑合在衙门里头睡一晚,于是除了官衙供应每间房的柴炭米粮之外,逢他不回家的时候,家里少不得又打点送饮食衣裳和银骨炭等等送往衙门。
这天傍晚,因五府会推的都督佥事一级名单和地方上的都指挥使一级名单都送了上来,再加上还有些明日廷议要商议的杂事,虽然无可奈何,张越仍是只得让人回去报信,说晚上不回去了,就宿在衙门。然而,用过饭之后的掌灯时分,外头就有人报说胡千户求见。
张越原以为胡七是来说鞑靼亦或是奴儿干都司的事,毕竟天子正在巡边,谁知道胡七进来参礼之后,只提了几句北边的光景,犹豫了片刻就开口说道:“大人明日若是有时间,不妨抽出空去京师西郊小校场看看。武选司又要主持一年一度的世袭军官袭职比试。”
“有什么话你不能直说?”
“大人恕罪,卑职之前一直眼睛只盯着北边,没留意这一头,如今只是听了些闲话,说是这比试形同过场,一年不如一年。但这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不若大人亲见来得分明。”
情知胡七是精细人,必定不会是真的听风就是雨传到了自己跟前,张越立刻翻了翻明日的日程,最后发现早上还有那么一点空闲,当即就决定明日去小校场瞧瞧。这边胡七看张越答应了,也不敢多留,起身匆匆告退。
按照宣德初新定的规矩,除却京师三大营之外,五军都督府掌印、佥事以及锦衣卫堂上官等等,皆由五府会推两人,旋即听由部选。至于中下等世袭军官等等则没有那么麻烦了,一年一度的比试甚至不用堂官,只司官便可一语决之。
这天是一年一度的年满二十岁军功袭职子弟比试。一大清早,京师西郊的小校场上就已经云集了不少身穿袢袄的人。不大的地方一眼望去,就只见都是黑压压的人头,那五颜六色花样不一的衣服,各式各样不同的口音,简直像是菜市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