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惶恐,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年纪大了,这么多年谨小慎微过日子,这也不是什么非分之想。一两个宫女做夫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不要自恃功高情重,便生出什么懈怠骄纵的心思才是真的。我前次见了内阁轮值的几个宦官,都说你和金英并不常常亲自上那儿去,而是随便叫两个徒子徒孙辈的奉御长随去传话?司礼监专掌奏折进呈,你们就如此怠慢?”
张太后既不追究赐夫人的事,也并没有揪着那排名不放,而是说了这一番话,范弘顿时一愣,但随即不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更是觉得更加不安。须知他正是因为王振等人的杖毙,内书堂的缩减规模和额外规矩,有意和金英一同避开朝政大事,谁知道张太后竟是好似完全不认可他们的这种回避。于是,他憋了老半天,方才迸出了五个字。
“太后责的是。”
“就照我刚才吩咐的,你和金英轮流,一个去内阁,一个就去六部,把大臣们的意见等等都报上来。若是不这样,怎知道这些重臣如何考量?不要因噎废食,垂拱而治是说给别人听的,外事全都委于臣子,天子不闻不问,如何能治理天下!”
这是责之以大义了,而话说到这个份上,范弘若是再听不明白,也不配当这个司礼监太监。于是,他再无迟疑,叩头之后便应承了下来。及至到了殿外,见东厂陆丰匆匆上台阶,他便朝其点头为礼,不曾多言就提着袍子下摆下了台阶。
傍晚,张越看着堆积如山的案牍上,长长叹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知道今晚上几乎就别想回去了。武选司的事情还能拖着,但大宁会州那边的军情以及开平兴和的鞑靼动向,什么都不能拖。派了人回去说晚上留宿衙门,用过晚饭之后,他就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来来回回在屋子中踱了几步,又伸展胳膊打了几招不伦不类的太极拳,最后还是决定到外头走两步,免得闷在屋子里时间太长过了炭气。
就在他活络了一下筋骨准备回身坐下的时候,门帘突然一掀,一个人敏捷地钻了进来:“大人,一直跟您的张大哥在外头求见,说是有要紧大事!”
第八百三十六章 事有缓急,先斩后奏
京官难当,而作为管着京师的地方官或职事官,则是更难当。单单是大明门外头那一块地,四品以上的文官少说也有二三十,勋贵就更不用提了。而就是郎中主事之类的官员,一个个或有同乡或有同年,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家人。京师每出一件事情,顺天府可谓是焦头烂额,至于名分上分管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则更难做了。
原因很简单,五城兵马司实在是官卑职小。兵马司初设的时候,指挥还有正四品,后来则是变成了正五品,等到最后定下来的时候,主管这兵马司的指挥则是变成了正六品,三个副指挥则是只有区区正七品。而按照规制,亲王妃郡王妃的父亲无官职的,一律封兵马指挥或是副指挥,不任职,但这也使得指挥两个字更不值钱。可不值钱归不值钱,身上责任却重。
西城兵马司管的那几个坊中达官显贵很是不少。武安侯、泰安侯、武定侯、丰城侯、宣城伯、阳武伯……林林总总再加上其他都督和文官,平日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够让上上下下心惊胆战老半天。这一日就更不用说了,昨天的惊变让京师的那些大佬们大为震怒,于是不但东厂锦衣卫领着追查期限办事,西城兵马司也是上下齐动,一整日下来,京城的治安竟是为之一靖。只他们只有抓人的权力没有关人的权力,塞满的却是顺天府的大牢。
忙活一整天熬到了晚上,总旗易正实在是撑不住了。好在上头的指挥瞧见他这样子,想到夜间巡查平日都要倚重他,于是就特别开恩,把晚上巡夜的事情派给了其余人。这下子,他方才得以裹上厚棉袄出了衙门回家。
他家就在西城兵马司对面的羊毛胡同,中间隔着一条河和两三条巷子。宅子虽不大,可毕竟是在权贵林立的地方,一来稳妥安全,二来偶尔也能占占人的光。再者,如今的王妃驸马等等都是在民间选,指不定他家里能出个贵人也未必可知,到了那时候,他既不用做事就能谋一个指挥副指挥的衔头,总好过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被人差遣。
在漫天大雪里头进了家门,他在北房正屋门口随手将蓑衣斗笠脱下往小厮手里一塞,便进了门去,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内弟正站在那里,原本就坏的心情立时更添三分烦恼。一屁股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了,他就没好气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姐夫,我想借您这地方暂住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