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就在小青山的山脚下,村里人偶尔也会上山,可多半只是捡柴砍柴,再不然就是采些蘑菇野果之类的,做这些事儿根本不用深入,只在小青山外围便可。而若想猎到鹿,则要往里头走上许久许久,翻过两个山头,到达大青山,再绕过人迹罕至的山林,避开狼群和熊瞎子的地盘,才能侥幸看到零星几头鹿在林中飞跃。
不熟悉山里情况的人,别说找到地头了,只怕进去了就出不来,直接得叫山中野兽食尽血肉。
展易却是不怕,费了大半天的工夫,直到下半晌,他终于扛着一头尚在喘息的鹿到了村里俞家。
活生生的鹿,身上被戳了个口子,血倒是止住了,却一直在不停的挣扎,好在四肢被麻绳捆了个结实,再拼命挣扎也无用。
鹿身百宝,鹿角鹿血鹿肉鹿骨鹿尾鹿鞭……通通都是宝。搁在素日里,一头壮年的公鹿,若是仔细拆分售卖,起码也能得个三十贯钱。
这年头,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不过七八贯钱就能拿下,单从这一点来看,展易这买卖是亏了的。可他不在乎,在见过俞家大妞后,他只觉得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如今一朝美梦成真,哪里还会在乎亏不亏。
俞母也没想到事情竟这般容易,一时激动得没了言语。
早先得了展易的承诺时,她还满心不是滋味,既怕没得鹿误了大儿的前程,又觉得拿闺女换鹿这事儿太亏心,只焦躁不安的在院子里渡步,时不时的探头往外头看。
一旁的俞父坐在檐下抽着大烟杆子,沉默的望着老妻。
及至展易将鹿送了来,俞母立马将心头那点儿纠结抛之脑后,转身就要进屋唤闺女。这时,俞父沉声道:“非要人?我多予你钱可好?”
展易一言不发,将鹿直接扛上肩头,转身欲离去。
俞母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三两步的上前拦住人,急急的道:“承嗣爹你说啥呢?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了?赶紧的,我这就去唤人。”
这一回,俞父再没开口,俞母转身就进了屋。
其实,展易长得很俊,五官似刀雕斧刻,村里寡妇见了他都走不动路,就是条件太差谁也舍不得上山去吃苦。
满娘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摊上这样的事儿,哪怕阿娘嘴上说得好听,可连村里的小寡妇都不愿意嫁给展易,她又怎会愿意?哪知不等她开口,妹妹秋娘就已经哭了起来。
秋娘年岁小,模样虽不及满娘,可自幼嘴甜会讨巧,一面哽咽一面哀求,俞母很快就略过了她,只拿眼盯着满娘瞧。
这厢,俞母尚在劝说,那厢,展易唤了个看热闹的小儿,掏出几个钱叫他去请里正和老秀才来。
等俞母揪着满娘出来时,里正已经来了,秀才老爷也写了文书,只等着双方盖上手印。
鹿给了,人到手了,展易方露了个笑,满娘却已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展易没想将人吓成这般,忙拿了说好的谢钱给了里正,又急急的背上满娘去村里的大夫家,拿上药才小心把人背回山上,一路上只盘算着怎么翻修山洞,怎么让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俞家这一出,可真是一场难得的大戏。
甭管嘴上说的再好听,这无媒就不叫嫁,看了一出卖女大戏,村里说什么的都有。等俞家另两个儿子得了信儿匆匆赶回家,一切已成定局。
……
展易这一路上都很小心,俞满娘还是没能撑过。她原就生的娇弱,乍闻自己被卖,一下子就没了求生意志。等展易把人背回山洞时,她早断了气,这会儿身体里住的是来自于异世的一缕幽魂。
俞小满同样出身农家,不同的是她好歹念过大学,只是念的是农业大学,毕业后又回了家乡,靠着半吊子科学种田的知识,以及作弊般的指尖灵泉,过起了悠闲的田园生活。
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哪知一觉醒来却成了别人,好在她亲人皆已离世,又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在确定指尖灵泉并未消失后,她彻底淡定了。
才刚消化了原身的记忆,就听到自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俞小满倒不觉得如今这般有什么不好的。她个学农业的,在哪儿种田不是种?上辈子到死还在相亲路上,如今白捡个男人,还有啥不满的?
俞小满偏过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想瞧瞧便宜相公到底是什么模样。原身除了做家务就是绣花,几乎足不出户,别说住在山里的猎户,村里人她都认不全。倒是偶然间听说住在山里那猎户模样俊,也就只是听说,从没见过。
展易也没想到小媳妇竟醒得如此之快,他脚下一滞,停顿片刻才抬腿迈进来,将盛着鸡汤的粗瓷大碗往小满跟前一送,让她将鸡汤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