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骨碌碌前行,萧谨言稍微向阿秀讲了一下周显的遭遇,其实这些阿秀前世都知道,但都是道听途说而知,如今听萧谨言亲口说出来,更觉得这中间残酷的让人叹息。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恒王府的左角门口,看门的小厮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瞧见了萧谨言的车,只急忙就迎了上来,笑道:“我们家爷一早就惦记着世子爷要过来,让奴才起个大早在门口候着。”
阿秀跟着萧谨言下车,才瞧见这小厮原是在庙里服侍周显的小和尚,如今也跟着还俗了,头上便带着一顶西瓜皮毡帽,所以方才一下子没看出来。阿秀便想起了初一来了,只抬起头问萧谨言:“爷,这两天我没在府上瞧见初一,她是不是还在服侍小王爷。”
那小厮便笑着道:“姑娘放心,初一姑娘在里头呢,我们府上原来的奴才都遣了出去,如今光家生子不过就是十来户的人家,都在庄子上干活,这两日我奶奶才走访了几个庄子,让各家各户够了年纪的小姑娘都进府来,到时候让小王爷好好甄选一番。”
阿秀只一边跟着萧谨言往里头走,一边道:“小王爷身子不好,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劳动他的好,让你们管事妈妈做主就好了。”
恒王府是亲王府,规制破大,比国公府还要大上几分,国公府里头便是进了院子,若是路远都有车接送,可这恒王府里头却连一辆车也没有,阿秀心道,这大抵是因为人手不够的缘故。果然又走了一小会儿,到了一处小院,进门就是长长的抄手游廊,游廊上头的红漆都掉了色,看上去很是落魄,上头连半只会叫的鸟儿也没挂上。
阿秀看着就觉得有些叹息,同样年纪的人,萧谨言活得这样滋润,周显却这般清苦。
“世子爷,我记得文澜院里头有一对八哥,您常说它们吵着你念书都不安生,不如送了给小王爷吧,你瞧这里头静悄悄的,哪里像个人住的地方。”
萧谨言看了阿秀一眼,虽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假装生气道:“我倒不知道,原来阿秀你也有这么个败家的毛病?”
阿秀便低下头,略略撅起嘴,模样调皮可爱。正说着,三人已经来了正厅门口,那小厮在外头通传了一声,就瞧见门帘子一闪,初一挽了帘子从里头探出头来,见了萧谨言和阿秀,只急忙上前将两人引了进去。
阿秀才进门,就瞧见周显正从里屋出来,身上穿着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外头披着一件同色的大氅,头上戴着毡帽,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但神色已经瞧出有了几分精神。见萧谨言进来,急忙就请了他入座,阿秀和初一同去茶房沏茶,两人在路上边走就边聊了起来。
“怎么还只有你一个人在身边服侍,府上没有其他丫鬟吗?”阿秀只随口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和阿福先被送了回来,小王爷在宫里头住了十来天,听说皇后娘娘赏了好些个宫女姐姐给小王爷,可小王爷愣是一个没要,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初一只皱着眉头继续道:“我平常也不做什么,就是熬个药,沏个茶什么的,其他的都是阿福服侍的。”
阿秀听初一这么说,只拧着眉道:“这可不行,你得学着服侍了。”阿秀看着初一,只郑重其事道:“你是想留在小王爷身边呢?还是跟着世子爷回国公府?”
初一见阿秀这么问她,顿时就有些疑问了,只睁大了眼睛问道:“我还可以不回国公府吗?”
阿秀看了一眼如今这恒王府的光景,只想了想道:“如今这儿连几个像样服侍的人也没有,世子爷肯定是想让你留下来服侍小王爷的,你服侍的日子长了,小王爷必定就离不开你了,到时候只怕世子爷会把你刘在小王爷身边也说不定了。”富家公子之间送几个丫鬟使唤,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恒王府如今是这个光景,萧谨言不可能不出一点力的。
初一只想了想,默默点了点头道:“那……那我就先不回去了,我瞧着小王爷身子还没全好,这早中晚三趟药还是得有人关照着点。”
两人说着,只洗过了茶壶茶杯,泡了一壶好茶送进去。
萧谨言在厅中做了片刻,只开口问周显道:“皇上有没有说,等从东郊回来,让你去哪边应卯?”
周显见萧谨言这焦急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皇上倒是提过,可是我没应,太后娘娘才刚死,安国公那边的势力不容小觑,皇上这个时候让我回去,有些操之过急了。”
原来皇帝虽然是太后娘娘的亲子,却也痛恨安国公打着老国舅爷的名号,在朝中结党营私,奈何太后娘娘一直健在,所以皇帝也没有办法,如今太后娘娘死了,也确实给皇上提供了这么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