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小厮汇报说老太太过来了的时候,国公爷只稍稍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没了知觉的萧谨言,起身甩了袖子道:“你们两个去喊几个人过来,把世子爷送回文澜院去,就说这里没什么事情,让老太太请回……”
国公爷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赵老太太只拧着眉头带着一群人冲进来道:“请回,你要请我回哪里?我孙子都要被你打死了,你还要我回哪里?”赵老太太虽然是武将人家出生,可一低头看见萧谨言被打成那个模样,顿时也就心疼了起来,只不顾三七二十一,撒开手上前一边捶打着国公爷一边哭着道:“我生了你这个逆子,你不会做别的就只知道作践儿子!”
国公爷被赵老太太打的躲避不及,一边赔不是一边安慰,偏偏还不能把这中间的缘由给说出来。孔氏跟在赵老太太身后进来,才进门就瞧见萧谨言后背那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早已经被血水给浸泡了起来,就连那紧实的面料上头都被勾出了几个破洞,依稀能看见里头染血的雪白中衣。
孔氏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只上前跪在萧谨言的身边哭道:“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孔氏素来在国公爷面前听话顺从,今儿为了萧谨言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见国公爷被赵老太太打的躲来躲去的,只开口道:“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
这时候几个小厮早已经抬了宽面的春凳过来,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萧谨言抬起来,萧谨言的身子被挪了一下,只觉得后背一阵钻心的疼痛,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时候国公爷也忍不住担忧起来,方才他一时气急打的太狠了,这会儿细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萧谨言的身子自去年落水之后,便一直不太好,这次万一真的打出一个好歹来,他如何对得起萧家的列祖列宗!
这时候赵老太太忙开口道:“快去请太医来看看。”
国公爷想起这事情的要紧来,只连忙拦住了道:“老太太还是别请太医了,省得让更多人知道了,请宝善堂的大夫过来瞧一瞧便好了。”
赵老太太这时候也来劲了,只挖苦道:“打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会被外头人知道了?你就是这样教的孩子?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打他,他又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一顿好打?”
这一下可还真难倒了国公爷了,他这一顿打,分明是用来堵住皇帝的嘴的,可家里这一众女人的嘴,要用什么来堵上呢?国公爷只想了想,开口道:“我方才问了他几句功课,他竟一句也答不上来,我上回临走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是他功课没长进,我就把他那新得的小丫鬟给卖了!”
孔氏听国公爷说起这些来,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只站起来哭着道:“儿子喜欢个小丫鬟如何了?他这样是跟谁学的?”
国公爷被孔氏这么一句挖苦,脸都变色了,但一时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句子来,只开口道:“儿子年纪还小,就想着这些,我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好你就要打死他吗?别忘了他可是萧家唯一的嫡子!”孔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似乎这二十来年的委屈一下子就发泄了下来,红着眼泪跟国公爷争论起来。
这时候萧谨言已经稍稍有了些神智,见他们吵了起来,便勉力开口道:“你们别吵了……”
赵老太太瞧见萧谨言醒了,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撇下了国公爷跑去看萧谨言去了。孔氏也只把国公爷给撇下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把萧谨言给抬到了文澜院里头去了。
国公爷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颓然的坐在了靠背椅上,轻抚着额头摇头,想想方才被赵老太太一顿拳头,这一把年纪的,自己也觉得有些汗颜了,只黑着脸道:“刚才是谁去老太太那边报信的,自己跪下来,我便不罚你们了。”
却说众人送了萧谨言回文澜院,又请了宝善堂的大夫来瞧过了,说只是皮外伤,多将养一段时日就可以好了,孔氏这才和赵老太太一起松了一口气,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休息,这一顿混乱,连晚膳都耽误了时辰。
萧谨言趴在床上睡了良久,只觉得背后热辣辣的疼,这个时候他已经清醒了过来,才睁开眼睛,就瞧见阿秀跪在他床前不远的地方,低着头,膝盖下方的青石板上,还有着几点晶莹的泪水,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很明显还在哭。这会儿房里头静悄悄的,并没有什么人,萧谨言觉得有些口渴,便开口道:“阿秀,给我倒一杯茶来。”
阿秀忽然听见萧谨言的声音,显然是吓了一跳,只慌忙就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起身到熏笼上到了一杯热茶过来,走过去递给萧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