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蜀郡。
州牧府。
书房。
刘焉跪坐一旁,呷口茶,轻声道:“章儿,东西全都处理好了吗?”
面前一个略显肥胖的男子,微微颔首道:“还没有,各大家族全都负债了,咱们东西虽然好,但市面上,没多少人可以收。”
“儿是托人到南阳卖了不少,而且价格也还不错,抛开路上的成本,也算是略有盈余,总体上没太亏,就是时间上,会稍微慢点。”
“恩。”
刘焉简单恩了一声,舒口气:“只要能处理掉便好,时间长些便长些,没关系的,毕竟,咱们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益州了。”
“父亲。”
刘章眉头微蹙,神色略显忧伤,试探性问道:“咱们当真必须要离开吗?”
刘焉和善的目光落在儿子忧愁的面容上,唇角微扬,绽出一抹澹笑:“章儿啊,你在雒阳、长安呆了那么久,怎么连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
“我”
“章儿。”
不等刘章开口,便被刘焉打断。
若是在以前,刘章问出如此低能的问题,他肯定会开口训斥。
毕竟,刘章会是他未来的接班人,益州将来的发展,还要依靠自己的儿子。
但是现在,连他自己都保不住益州,就更不奢求刘章能够肩负起重任,因此对于刘章,刘焉少了一分严厉,多了一份慈祥:
“皇帝陛下是不会允许我,长时间呆在益州的,将来不管在哪里,也绝不可能呆在益州,这便是你我父子的归宿。”
“不过你放心吧。”
刘焉呷口茶,柔声细语道:“在益州这么多年,我也攒了不少东西,足够咱们父子下半辈子用了,如果你想在雒阳谋份差事,现在便可拿钱买房子。”
“那父亲,您呢?”
刘章皱眉,急急询问。
“我?”
刘焉澹笑,摇了摇头:“我已经老了,折腾不起了,如果陛下给我安排个好地方,我便在那里颐养天年了。”
“若是陛下给我一份官职,像是刘表、刘繇一样,那父亲便辞官了,自己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安度晚年了。”
刘章急忙言道:“那孩儿陪父亲一起。”
刘焉仰天哈哈一声,对于孩子的孝顺,他是非常满意的。
不过
刘焉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父亲知道你孝顺,不过,你可是家里的长子,没必要成天在父亲这里,有你弟弟在便是。”
“你呀,最好还是去雒阳谋份差事,不管官职大也好,还是低也罢,哪怕只是当个纨绔子弟,也最好呆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你就是咱们全家的护身符。”
“啊?”
刘章自然清楚自己父亲的意思。
当初,父亲成为益州牧的时候,自己也是作为质子,在雒阳陪着皇帝,这样才能让皇帝对自己父亲安心,好真正放权。
刘章怎么也不敢相信,如今自己的父亲已经准备辞官了,他居然还要这样做,两者完全不同,为何自己的命运,却难以改变?
“父父亲”
刘章惊异,一脸的不敢置信:“此一时,彼一时,您没有任何权力在身,难不成陛下还会怀疑您不成?有必要这样做吗?”
刘焉神色波澜不惊,带着一丝澹笑:“当然,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归顺朝廷,与刘表等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父亲这样做,不过是想以防万一而已,上位者,素来都是阴狠狡诈者,没有丝毫感情可言,咱们不得不防。”
“当然。”
言至于此,刘焉吐口气,继续道:“父亲最重要的想法,也是想让你在雒阳谋份差事,你还年轻,不应该空守山林,让家族断了官爵。”
“若是能做出成绩,自然最好,即便做不出来,咱们将来也不会因此而后悔,更不会让你的孩子,为一个不成器的爹而蒙羞。”
刘章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缓缓点头:“父亲放心,儿知道该怎么做了,虽然朝廷的考课比较难,但孩儿还是会竭尽全力的。”
“恩。”
刘焉颔首点头:“既如此,最近一段时间,便抓紧时间买一套吧,未来雒阳的房子会越来越贵的,现在买上一套,足够你吃一辈子了。”
“好。”
刘章感动不已。
他非常清楚雒阳房产的价值,单单一套房子,可能就要把刘焉在益州的所得,花去一半,甚至更多,这相当于老爹分给自己一半的家产啊。
“报—!”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章回眸望去。
但见,弟弟刘诞急匆匆赶来,揖了一揖:“父亲、兄长,中兴钱庄刘巴求见,说有要事与父亲相商。”
刘章惊诧不已,轻声道:“父亲,刘巴还是来了。”
“恩。”
刘焉简单恩了一声,呷口茶,旋即起身:“让刘巴到会客厅等候,待我换身衣服便去,先派人烹好茶水。”
刘诞欠身拱手:“喏。”
旋即。
躬身离开。
刘焉长出了口气:“明天就是还款日了,益州士族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肯定是准备赖账,不还钱了,既然躲不过去,那便不躲了。”
刘章点点头:“既然父亲已经决定,儿必全力支持父亲。”
刘焉澹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言罢。
刘焉径直出了书房,回卧房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后,方才赶往会客厅。
此刻的刘巴正在悠闲的品着茶水。
其实在最开始时,他还是有些担心益州士族作乱的。
但是
在矛盾爆发以后,他们却始终不敢来找中兴钱庄闹事,这一点让刘巴意识到,益州士族是不敢轻易跟南阳汉庭翻脸的。
尤其最近一段时间,刘焉明里暗里都在息事宁人,不愿意帮助益州士族,更是让刘巴心知肚明,刘焉已有归顺朝廷的想法。
既如此,那还怕个卵子?
当然!
最为重要的是。
自己背后有皇帝陛下撑腰,不管是刘焉也好,还是益州士族也罢,全都是在忌惮自家皇帝陛下的实力,这才不敢轻举妄动的。
正当刘巴独自品茶时,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刘司丞。”
刘巴放下茶盏,举目望去,旋即起身相迎:“刘巴见过使君。”
刘焉摆摆手,示意其一旁落座,自己则径直回到主位,笑着道:“不知刘司丞此番前来,所谓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