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顿时让崔夙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刚刚丢掉的魂魄也渐渐飞了回来。总算还好,一来她稍稍假扮了一下,二来范志明终究还是对她不熟悉,虽说认出了她的女扮男装,却还是没有洞穿她的身份。而从这番话的意思听下来,此人大约还是可靠的,而自己待在这里,总算不用在城外忧心忡忡而无计可施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施下礼去:“奴婢多谢范大人!”
“不必多礼了,你既然是郡主的人,就和太后的人差不多。”范志明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你会骑马么?”
“回禀大人,卑职曾经学过!”
听到崔夙自称卑职,范志明顿时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随即吩咐道:“待会我要去临江王府,你跟着我一起去,到时候放机灵点。临江王如今和当初大不一样了,你到时候切勿胡乱开口说话,明白了么?”
崔夙闻言哪有迟疑,连忙答应了下来。范志明很快唤了亲卫送来一套小号的侍卫亲军军服,她少不得入内换上,心中却苦笑不已——从武威营的军士到侍卫亲军司的精锐甲士,她之前那么多年的经历,大概还没有这区区几天精彩。
夜晚,侍卫亲军司的两扇大门突然打开,一群全副武装的军士匆匆奔了出来,而此时,门外早已备好了几十匹骏马。在众人的簇拥下,范志明神情肃重地大步走出衙门,一翻身便上了头前的一匹黄骠马,紧跟其后的崔夙亦上了后头的一匹黑马。
等到马队风驰电掣行起来的时候,她但听见耳畔传来阵阵呼啸而过的风声,更是被颠簸得腰背一阵阵酸痛,联想当初田菁还说她马术合格,她不禁暗叹了一句名不副实。换成在御苑,谁放心让她这么骑马?
前面后面全都是一群黑衣黑甲的精锐禁军,崔夙只觉得置身于一波黑色洪流中。倘若不是深夜,倘若没有实行宵禁,这大街上大约还是灯火通明热闹万分,现如今却是昏暗无光。今夜临江王府之行,真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场景。
一刻钟之后,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临江王府正门大开,从正面看去,依稀可见里头大道两边站着两排整整齐齐的仆役,而正门口摆着的东西更是让一群气势汹汹赶来的军士面面相觑。
那是一张香案,用来接旨时所用的香案。就礼制而言,倘若使用这种香案,所传的圣旨决不会是随手书就的草诏,而是经过三省六部和议,盖有玉玺和左右宰相印章的正式旨意。而这样的旨意,往往是要在同时明发天下的。
见到这个架势,范志明却只是晒然一笑,扔下马鞭就缓步往前走去。刚迈过门槛时,仿佛是有人暗中下令一般,所有王府仆役全都悄无声息地跪了下去,五体投地行了大礼。
此时,就连崔夙也变了脸色。此次临江王回来之后,她只和对方接触过寥寥几次,除了觉得对方城府深沉了许多之外,其他的感受无从谈起。如今对方摆出这种明面上恭顺暗地里抗拒的态度,究竟是早就有所准备做给外人看的,还是根本就另有所图?
“本王早就等着范大人了!”
随着一个爽朗的笑声,临江王李隆昌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只见这位王爷一身绯袍,头戴黄金发冠,腰间赫然是一根方团羊脂玉带,脚踏无忧履,别显富贵荣华气息。他不卑不亢地在范志明身前十步远处停下了步子,上下打量了范志明片刻之后,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
“本王早就听说有好几家国公被抄了,想来我这个破宅子也没法幸免,所以恭候多时了!”他一边说一边冷笑道,“范大人敬请自便,我已经将所有的仆人都叫了出来,府中所有房间里半个人都没有。若是范大人待会找到任何人,非贼即盗,不妨立刻带走!”
这一番话语气极重,饶是范志明是太后心腹,此时也不由得面上色变。须知临江王虽然是废帝,但终究是太后亲子,一朝若是有变,很难说就没有身登大宝的可能。他纵使不在意这些,只怕身后这些属下会有顾虑。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临江王冷不丁又补充了一句话:“我这王府虽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当初先帝所赐的物件还是不少的。烦请范大人到时候搜查的时候注意些个,千万别磕碰了什么,否则到时候别怨本王到太后那里打擂台!”
听到这里,崔夙不得不心叹临江王的聪明,先是大张旗鼓摆出了态度,转而又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到时候那些军士抄检的时候必定小心翼翼,财物人口自然不会有什么损失。只不过,以临江王的脾性来看,真的会这么简简单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