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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 樊落 830 字 2022-11-22

没有银墨陪伴的日子最初有些难熬,但很快他就习惯了这份寂寞,这是入世后他学到的最深刻的事,那就是懂得如何放下,世间有多繁华,就有多萧索,万物就像道家的阴阳鱼,总在不停地此生彼长,有时他也会想到银墨,揣想他是否已经参透了修道的真意,还是仍在红尘中摸索,看不透情爱的根本。

偶尔道友会给他带来一些银墨的消息,似乎在那一役之后,银墨也离开了灵山,入世修行,寻找各种灵丹仙草以及修仙之法,但再详细的消息银白就不知道了。银墨的名字只是在不经意地被提起,又被不经意地掠过,若有似无的,像水中的浮光掠影,每每当银白以为自己记起时,却发现那段经历早已沉进了记忆中最深的地方。

漫长岁月就这样在修仙途中默默走了过去,直到某一天银白突然厌倦了仙道,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竟然放弃了平生最大的追求,而重新回山修炼,不过那不是他跟银墨出生时的灵山,而是离人间颇近的一座山峰,这些年入世最大的收获是他习惯了人间美食,清淡的食物入不了他的口,就近生活会比较方便,而且他选的山峰嶙峋陡峭,普通人很难进来,所以也不担心有人会发现他的行踪。

放弃修仙后,最初有些颓丧,但没多久他就习惯了这种随遇而安,反而觉得无欲无求的生活过得更随意,心情好了就打坐修行,不好时就下山大肆奢侈一顿,放浪形骸中只觉得天上人间,逍遥人生也不过如此了。

如此又过了数年,一个人的日子虽然无聊,却也平静洒脱,偶尔兴趣上来,他还会跑去山下溪边钓鱼或是散步消遣,顺便听听近来世间流行的风土人情,而这一天就刚好让他听到了颇感兴趣的消息。

时近元宵节,镇上正在筹办烟花大会,就近的府县也都会参加,想来到时一定很热闹,溪边很多人都在热心谈论这件事,让他想无视也难。

银白最初是不想去的,过惯了清修的生活,他不习惯那种热闹场合,但烟花二字戳中了他的心事,不免恍惚想起以往的种种,人世这么多年,烟花他只看过一次,就是跟银墨的那次,时间过去了很久,他几乎不记得那都是什么色彩的烟花了,唯一记得的是被烟花映亮的脸颊,弟弟满是兴奋的表情,他拉着自己的手,在烟花底下欢欣雀跃着。

比烟花更美的,其实是那张脸庞吧。

心潮因为往事的浮起不自禁地翻涌起来,银白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那晚也去烟花大会,或许可以看到银墨呢,他为自己的猜测感到好笑,心里又不免隐隐有些期待,多年不见了,不知道银墨是否还喜欢着烟花。

他没想到自己的随意猜测居然变成了现实,那一夜的烟花盛会上,他真的看到了银墨,自从独自入山居住后,以往相交的道友都失了联络,他已经很久都没有银墨的消息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可以一眼认出来,可能跟诀别相比,银墨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脱去了少年时代的青葱,气场愈发凌厉而已,脸颊略微削瘦,让他看起来很难接近。

烟花不时窜上夜空,一朵朵的绽放,映亮了同一个夜空下的人们,无数妍丽花朵炫亮再接着明灭,给人带来惊艳之后消失在新腾起的烟花之后,银白听着周围的人们不时发出啧叹,似乎许多年前,也是同样的背景,同样漂亮的烟花,只是不同的是当时他们执手同望,而现在,则是一个在桥上,一个在桥下,他依旧是他,而银墨身边已有了他人。

那是个漂亮得可以盖过烟花的女人,而且不同于普通的妖类,她身上有种独特的清修之气,银墨拉着她的手,不再像曾经那样雀跃地仰头欣赏烟花,而是不时看向女人,他们很亲昵地聊着,可惜相隔太远,银白听不到他聊了什么,只能凭借一瞬间闪亮的烟花之光看到他们的身影。

这是自然,假如他身边有位可以令自己如此倾心的人,那再漂亮的烟花他也会不屑一顾的。

但可惜,他人世这么多年,结识了各种各类的精魅跟人类,但这样的人他一直都没有遇到过。

或许该说,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所以再也放不下其他的。

砰!

随着震耳的响声,烟花在头顶绽开,随即花瓣四散,带着各种颜色的光华窜向苍穹四方,将整个夜空都染亮了,感受到火药的热气,银白眼前有些模糊,曾经他以为他无法容忍弟弟抛开自己接受别人,没想到当真正发生时,他也只是失落而已,就像那次中蛇毒的感觉,麻木得不觉得痛,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他对自己说,那是个道行很高的女人,有她陪伴银墨,对他修行帮助很大,远胜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