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很快要搬家,大件的东西也不好绣,薄荷就先裁出布来做荷包。横竖这些东西大小都差不多,批量裁出来随时都能拿来用,裁的时候还不大用费脑子,一边干活都不耽误闲话。
三七摇头道:“虽说是长子,可出身……”
桃华笑了笑:“又是子以母贵那一套是吧?该不会说先帝嫌今上生母卑贱,本来瞩意的是安郡王这种鬼话?不会有人敢说今上是弑父才得以继位的吧?”
三七吐舌道:“姑娘真是神算呢,可不就是那么说的。虽说不敢指名道姓的,可话里话外的,就是那么个意思。”
“嗯,也就有这些瞎话可编了。”桃华嗤笑,“这红莲教也是糊涂,就算说得皇上真是得位不正,与他们有什么好处?要造反就得说本朝皇祖不正,那才管用呢。何况这些话只能骗骗无知百姓,谁不知道今上是先立了太子,之后才从东宫登基的,就算先帝偏爱安郡王,立了太子就证明他是要把皇位给今上的,无论他心里愿不愿意,都说不上今上得位不正的话。”
薄荷听自家姑娘把本朝开国皇祖都说出来,吓得连着拦了两次:“姑娘,这些话可说不得的。”
桃华看她和三七都一副吓着的模样,只好把后头的话咽了笑道:“看把你们吓的,不过都是闲话罢了。说来这什么红莲教,也无非是利用了百姓生计无着的怨忿心理,为自己谋好处罢了。”
三七半天才找回舌头来:“可不就是姑娘说的这样。如今这纠集流民冲击官衙的,都是红莲教徒。他们抢了官衙,开了官仓,之后就都跑去山里了。如今朝廷正议着要令人领兵去平叛,听说那边有好几千人了呢。”
桃华不禁叹了口气:“灾荒年间所谓造反的匪寇,有不少都是因为吃不上饭才这么干的,若是有饭吃,有田种,这些匪寇少说得跑一半儿。现在都当成叛党……”一旦被扣上造反的帽子,那就是杀头的罪名,搞不好连家里人都要一起死,到时候说个血流成河大概是不过份了。
三七是蒋家世仆,还不知道灾荒的苦处,薄荷却正是因家里没饭吃才被爹娘卖出来的,不由得有些唏嘘起来:“还是姑娘知道下头人的苦处,那朝廷真的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桃华苦笑一下:“那谁知道呢。但看皇上的意思吧。”不过,就算皇上不说全杀,这种事里白死的人还少吗?
“只是,这红莲教也不能是一天就冒出来的,早前山东官员就没往上报吗?”还有连着几年天旱减产,小民的日子越过越苦,就不防着这种事?
三七挠挠头:“小的听侍卫大哥透过一句——说是因为传位不正的话,下头人都不敢往上报……不过,也有人说,不上报是因为那县官新上任,若是报了灾情,于他的考评不利。”
桃华觉得无话可说:“现在闹出大事来了,他的考评就会好了?”这种能糊弄就糊弄,过了三年我拍拍屁股走人,谁接任谁倒楣的思想,原来是自古就有的,也不知害苦了多少人。
三七撇嘴道:“现在他头都叫人砍了,还管什么考评呢。”
“活该!”薄荷恨恨地道。
“那朝廷已经下令叫人去剿匪了?”
“已经议得差不多了,听说是指派了于锐——哎,姑娘还记得不,就是在西苑猎场被咱们王爷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个!”
三七是没有去过猎场的,然而并不妨碍他听说过于锐是如何被沈数两次击败,连金吾卫指挥使都丢掉了的,说起来不免眉飞色舞:“听说那回把宫里指挥使的位子也丢了,在五军里头谋了个差使,这会听说要剿匪平叛,于家还不赶紧把人塞上去立功呢。听说去的于家人可不止他一个。”
桃华诧异了:“还去了不少?”
“听说是还有几个。据说承恩伯府是打算过继嗣子了,于家那些族人现在是各施手段,争得不亦乐乎呢。倒是有几个略有点见识的,想着借这个机会也谋个出身,就算承恩伯府那边看不上,将来能有个差事也行啊。”
薄荷不禁笑道:“你这些消息都是打哪儿来的?”于家子弟随军剿匪这种事,可不是在街头巷尾随便听两耳朵就能知道的。
三七嘻嘻笑道:“不瞒姐姐,是前儿郡王府的侍卫大哥过来送东西的时候告诉我的。”
他说的就是初一。前天初一悄悄过来,给桃华送了一匣子宝石。
郡王妃的嫁妆,按制是由内务府出。但是嫁妆这东西水分太大,以沈数现在这个处境,内务府很可能弄个外面好看里面空,所以桃华自己也要备些东西。然而蒋锡这一房也不是什么有钱人,有些东西实在置办不起,可若不置办,将来出去交际就有失身份。沈数大约是料到了这一点,便着人送了这匣子宝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