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的脸红得似乎能滴出血来了。这少妇显然是因为知道她家老爷官职不高,所以才又这样嚣张起来。以此看来,恐怕这家人官阶至少在四品以上,且颇有势力,才能把一般的官员都不放在眼里。
她向桃华看了一眼,正在犹豫要不要说破桃华未来郡王妃的身份,就见桃华抬手点了点刚才那个仆役道:“你们是鲁家人?”
那仆役就是被那少妇叫做鲁四的,闻言下意识地把胸一挺:“自然!”
桃华紧跟着又问了一句:“是吏部右侍郎鲁家?”
那仆役胸挺得更高:“我家老爷正是吏部右侍郎!你们是老实跟我们去衙门,还是让我们动手!”
桃华嗤地一声笑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吏部右侍郎家的老夫人腿脚本来就不好吧?还曾往蒋郎中家去求过医。怎么,现在腿没治好,还打算嫁祸于人了?”
那少妇正是鲁显的女儿鲁璇,老妇人当然就是鲁老夫人了。
鲁老夫人自去年秋天开始腿疼,虽说上门去请桃华碰了个钉子,但以鲁显的身份,去太医院请个普通太医还是请得动的。
太医来了之后,只说鲁老夫人年老,筋骨自然脆弱,故而天一冷便疼痛,并不算什么大病。开了些汤药,又开了几贴膏药,叮嘱着冬日里保暖,切勿受寒便走了。
鲁老夫人又吃又敷,初时倒还有些效果,可一入冬便连路都不能走了。再请人来诊治,什么内服外敷,针砭艾灸齐上阵,却都跟水泼在石头上似的,半点用都没有了。整整一个冬天,鲁家不知换了几茬太医,鲁老夫人仍旧只能在床上卧着,双腿上包了厚厚的皮毛,时时用汤婆子温着,勉强把这一冬熬了过去。
过了年之后,鲁老夫人实在是熬不住了,眼瞧着太医也不管用,就起了来庙里烧香拜佛的念头。好在出了正月天气微暖,这腿似乎也疼得轻些,便坐了马车挨个寺庙跑。
鲁璇因上回父亲不曾给小姑的公公斡旋,那洛南县令被砍了头,一家子都流放千里,连小姑也哭哭啼啼跟着去了,在婆家就落了一身不是。虽然碍于鲁显仕途正好,并不敢对她使什么脸色,却以无子为由,先送了个丫鬟到她丈夫房里。
鲁璇气得要死,可她自己生不出来,婆婆只赏一个丫鬟,又不是去外头聘什么良妾,这事儿说到哪里都挑不出大错来,故而有气也只能往肚里吞。现下丈夫跟这丫鬟打得火热,她在家里看着憋气,索性回了娘家来住。
鲁夫人倒是想把女儿赶回家去。一个丫鬟罢了,就是生下儿子,抱到自己屋里养着,那丫鬟若老实就给个姨娘名份,若不老实,生产之时做个手脚也是极容易的。倒是像这样跑回家来,明摆着给人送个善妒的把柄,乃是最最愚蠢不过。
奈何鲁璇打小被鲁老夫人抱在身边养,从来是不听鲁夫人话的。且鲁老夫人要到庙里上香,她也想顺便求求子,是以就跟着挨个寺庙走。
然而人虽出来,心却还在家里,时时的想着丈夫此时不知与那丫鬟怎么亲近呢,这无名邪火就直往上蹿,哪怕在菩萨面前也压不下去。正好蒋莲华撞倒了鲁老夫人,可不就成了现成的出气筒,哪肯轻轻放过,非要将她送官不可。
至于桃华,因身上衣料比蒋莲华还普通些,就更没放在鲁璇眼里。且她对鲁老夫人也还是有几分真情的,眼看鲁老夫人被蒋莲华撞得晕了过去,桃华却说没事,只当她包庇姐妹,这火气就更大了。正预备着将这姐儿俩一起送去衙门了事,却听桃华说出鲁老夫人腿脚不好,先是一惊,随即又大怒起来:“胡说八道!撞倒了人,还想逃罪不成?”
桃华指了指鲁老夫人:“老夫人明显是双腿疼痛难以站立,丫鬟又不曾扶稳。我姐姐是慢步过来,就是碰一下又能有多大力道,何至于将人撞倒?”
蒋莲华原是有口难辩,这时候才得了机会道:“三妹妹,我其实并未撞到这位老夫人。”
刚才殿内香客多,她抬头看着那菩萨像,脚下就走得极慢,还是听见鲁家的丫鬟叫了一声,低头就见一个老妇人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立刻便有人上来拉扯,说她撞到了人。但现在回想起来,她确实站得离那蒲团极近,以至于老妇人一转身就跟她几乎是脸挨了脸,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感觉到冲撞之力,也就是说,老妇人一转身就跌倒了,两人其实并未撞在一起。
然而刚才她被扯住的时候才分辩了这一句,就被鲁璇冲上来撕扯,说她胡说八道,就连旁边的香客都是一脸不相信的模样,真教她有冤无处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