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桃华还能怎样?竹青是崔家的人,她如果非要拦着,崔家是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却可以拿竹青出气。而且竹青现在看起来确实好像没什么事,千万别本来没事的,因为自己非要检查,倒弄得这丫头回去挨打挨罚,反而给打出毛病来。
“你还是小心些,若是觉得有什么不适……”桃华说了半句又咽了回去,暗暗叹口气让开了地方,只盼着她确实没事吧。
崔夫人在旁边看着,直到这时才道:“郡王妃别怪我这丫头,今儿真是被吓着了。郡王妃请放心,等回了家请了太医过来,自然也会给竹青那丫头诊一诊的,只是她一个下人,不敢劳动郡王妃。”
薄荷听这话里都掺着沙子,顿时恼了:“病者无贵贱,这是医者之道!我们王妃一片仁心,夫人夹枪带棒的这是说什么呢?照这么说,我们王妃刚才就不该过来看,管谁家的马车翻了呢!”
西北那边的风气剽悍,薄荷一个江南女儿,在那边呆了半年也被熏陶得改了些脾气,噼哩啪啦地就给崔夫人回了这么一大篇,堵得崔夫人有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她是个四品诰命,薄荷只是个奴婢,以贱犯贵是有罪的。可这毕竟是郡王妃的奴婢,要教训也得桃华来教训,崔夫人倘若自己教训薄荷,那就是在打桃华的脸了。
然而桃华并没有教训薄荷的意思,反而招呼道:“跟我来看看他的腿。”
马车上四个女眷,一个竹青没有撞破头,去叫马车了。一个画眉虽然撞得重,却是已经被薄荷包扎妥当。反而是剩下崔夫人母女脸上带着血,桃华把薄荷叫走,就没有人再管她们,坐在翻倒的马车里,瞧着比丫鬟还要狼狈。
崔幼婉瞪着桃华的背影,见她径自蹲身下去给那车夫接骨,四周的路人都围着看。这会儿已经有人认出这是安郡王妃了,纷纷小声称赞:“郡王妃真是仁心。”
“可不是。一个车夫,也能得郡王妃给诊治,真是福气!”
崔幼婉气得脸都发白。然而她这样满脸带血的模样又不肯让外头人看见,只能坐在马车里头,当然也就什么也做不了。幸好车马行离得并不远,三七才从医馆里叫了两个人来抬车夫,竹青就已经带着一辆马车回来了。
崔夫人自然不肯去这街头的小医馆诊治,幸好车马行是连着赶车的一起出租,便给了医馆的人银子叫他们照顾车夫,自己坐上马车径自回崔府去了。
薄荷瞪着那马车的后影气呼呼地道:“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白眼狼!”骂完了回头见桃华也看着马车,忙道,“王妃别跟这种人生气,由得她们去吧!不给她们诊治也好,否则若是脸上落下点疤痕,少不得又要记恨王妃了。”
桃华摇了摇头:“我不为这个。只是但愿竹青那丫头不要有事才好。”竹青回来的时候是坐在车辕上,看着脸色也正常,或许真的没事?
只是桃华这份担心,除了薄荷之外却没人放在心上。崔幼婉一路上都气得不行:“她怕是根本就不想治我的脸,还叫个丫鬟来给我包扎……”
崔夫人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只是在外头并不想谈论此事,便道:“不必说了,只当今日没有遇上她便是。也是今日不该出门,竟遇上了送军报的。”若是被别人惊了马还伤成这样,崔家无论如何也得找个公道,然而八百里加急这种事,撞上了只能算你自己倒霉,别说是四品知府家,就是一品大员,也不好为这事去找信差算账——朝廷军国大事,不怪你阻扰信差就算不错了。
崔幼婉却做不到。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遇上桃华那可真是新仇旧恨,无论如何也不能当没有遇到。然而以桃华今时今日的地位,她又完全无可奈何。一口气憋着出不来,一眼看见竹青顿时迁怒起来。
这租来的马车自不比崔家的马车宽大,四个人坐在里头就有些挤,崔幼婉心里烦躁,伸脚便蹬了竹青一下:“也不知道租辆大些的车来,要你有什么用!”
竹青本来就很有眼色地坐在门边上了,不防还是被踹了一脚,一个坐不稳就滚到了外头车辕上,肋下原本被崔幼婉手肘压过的地方恰好撞在车辕横木上,整个人都从车上摔了下去。
幸而赶车的车把式经验丰富,车在闹市之中走得也不快,伸手拎住了竹青的后襟,才没让她滚到车轮底下去。
竹青忍着疼爬上车子,就在车辕上勉强歪着身子坐了,肋下一阵阵闷疼,她也不敢出声。
这么一路回了崔府,崔夫人立刻叫人拿了帖子去太医院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