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这边干劲十足,那边亲儿子先来给他泼冷水了。蒋松华从前几日就跟他说如今家中门庭若市不是吉兆。蒋钧也知道这样子太扎眼,但儿子说什么不是吉兆,这也实在是太丧气了。
现在好了,儿子还没摆平呢,老爹又要作怪,他这里还办着差事呢,就来说什么叫他回去办丧事!这一老一少的,简直是存心不让他好过。
然而孝道大如天,既然家里来人这么说了,他也只有放下手头的差事,肚里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待回了家,一进百草斋,却见蒋老太爷正在整理案头的手稿,哪有个快死的模样?这股子气顿时冲头而上,勉强忍耐着道:“父亲是哪里不适?”
他说话的口气不怎么好听,也做好了蒋老太爷丝毫不理睬他的准备,谁知蒋老太爷这次竟抬头看了他一眼,和缓地道:“回来了?”
蒋钧颇为诧异,口气不自觉地也缓和了下来:“儿子听甘草说,父亲身子不适……”
“是快死了。”蒋老太爷淡淡地道,将案头整理好的一迭册子交给甘松,“把这些送到二房去。这是我一生所学,也唯有交给老三一家子,才不算白费了。”
这话说得蒋钧又有些不自在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就听外头有人急切地道:“老太爷怎么了?”一掀帘子,于氏扶着丫鬟走了进来,一见蒋老太爷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恼怒起来:“这些奴才怎么胡乱传话,怎么说老太爷——”说老太爷要死了呢?
“是我让人去传的。”蒋老太爷示意房中下人全部出去,又把门关好,才道,“我没几天可活了,外头那些人,也该散了。”
蒋钧先是吓了一跳,等听到后头又有些不悦起来:“父亲若是为了这个,其实也不必危言耸听。儿子如今不过是为皇上办事——”
蒋老太爷打断他:“你是不是忘记了,咱们家里也有于氏之人。”
这句话一说出来,于氏的脸色顿时惨白,蒋钧也怔住了。说实在的,因为于氏一支离于阁老远些,自从蒋梅华小产之后双方又势如水火,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原来他的母亲和妻子也姓于呢。
“但咱们家——”蒋钧窒了片刻,就想要辩解,“皇上也知道……”
蒋老太爷再次摇摇手打断他的话,转向于氏:“到了如今,有些话也该让老大知道了。究竟是你来说,还是让我说?”
“什么?”蒋钧眼看于氏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又有些心疼不满,又有些惶惑起来,“究竟——是什么事?”
蒋老太爷看着于氏惨白的脸,缓缓地道:“就是你母亲害死先贤妃,并嫁祸给你叔父的事。”
☆、第264章 大结局(下)
桃华得到蒋老太爷和于氏死讯的时候,正是她从宫里回到安郡王府的那日。
来报信的是甘草,穿着一身麻衣,哭得眼睛红红的:“王爷,王妃,老太爷和老太太都去了……”
先走的是于氏,而蒋老太爷看过了妻子的尸身之后,当夜就一睡未起,无疾而终。
“伯祖母也去了?”桃华吃了一惊,蒋老太爷只预言了自己的过世,可并没有提于氏啊。
“老太太……”甘草吞吞吐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是在百草斋伺候的小厮,并不能随意进出于氏的院子,但是隐隐约约也听说,老太太并不是如老太爷那般的寿终,倒好像是——自尽的。
只是,这话他可不敢乱说。自尽,这可是件大事,家里出了这样的人命,按说都是应该报官的,然而蒋钧最后只说于氏是久病而亡,决定将父母在同一天出殡下葬。既然主子不提,他这个做下人的当然不能乱说。
而且这事儿,他也不是亲眼看见的,只是于氏身边的大丫鬟雪柳惊惶之中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但之后他再问,雪柳就根本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了。而且,银柳和雪柳现在都在灵堂之中守灵,等闲根本见不着她们,就更无从打听。既然这样,他又怎么跟郡王妃说呢?
想了想,甘草还是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老太爷生前吩咐过小的,把编写的医书给三老爷送了去,另外还有个医箱是给郡王妃的,一方砚台是给柏少爷的……”说起来,就给三老爷一家子这点东西,甘草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蒋老太爷这个医箱跟蒋方回的医箱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只不过角上写的字不同,但因为年深日久,字迹也很模糊了,就像蒋老太爷这个已经逝去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