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知道自己大概永远也不能和从前一样,跟太皇太后那样亲密无间了。因为她是宇文初的妻子,他们还会有孩子,太皇太后还爱着她,还心疼着她,却不会再和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不然也不会他们进宫到现在,太皇太后始终都没有过问傅霖的伤势。
从他们离开京城去大观再到现在,短短十多天的功夫,有很多事情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或许应该说,从荣太监死后,太皇太后就不再是从前的太皇太后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明珠也只能继续装作懵懂不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她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情分,在太皇太后和宇文初之间转圜,甚至于在太皇太后和父亲之间转圜。
太皇太后既然说那不是祥瑞,只是普通的大鲤鱼,那她就只当是普通的大鲤鱼。大家都吃得,这样就没什么了。明珠抱住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我当时就想吃那鲤鱼!但是殿下不给我吃!您怎么也不给我留着点儿啊,好想吃。”说到这里,她是真的馋了,居然吸了一口口水。
太皇太后总算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你这个丫头啊,一辈子就改不掉馋这个毛病,听说老六给你请了好些个名厨,也没把你喂饱。”
“她惯常都是这么馋的,不然也用不着这么多名厨伺候。”宇文初也很配合地跟着笑了笑,气氛算是轻松了些。
太皇太后却是突然微皱了眉头,侧过头去看向明珠的小腹,那里仍然平坦如常,并看不出什么来。太皇太后就又收回目光,微笑着和宇文初道:“你们离开这么久,你母妃也很是挂怀,你先去和她请安陪陪她,再和她说说话。我要留明珠一会儿,稍后再让她过来寻你。”
没得商量的余地,宇文初恭敬地行礼退了下去。
明珠好忧伤,两个人一起来的,却要分批次离开,又担心太皇太后留她下来是要说些不得了的话,于是更加忧伤,只好不舍地看着宇文初。宇文初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冲她安慰的一笑,眼神温和,并不见不悦。
“过来坐吧。”太皇太后起身走到窗前的榻边坐了下来,示意明珠过去坐,又叫慕姑姑:“让她们给她泡青凤髓。”
慕姑姑含笑亲手端了青凤髓上来:“娘娘一直都记得王妃最爱这茶,舍不得喝,专给你留着。”
“有劳姑姑了。”明珠欠身双手接过慕姑姑手里的茶盏,看着太皇太后甜甜一笑:“娘娘待我向来都好,好到让人嫉妒。”
太皇太后爱怜地摸了她的头发一下,总算是问起了傅霖:“阿霖怎样了?我也不好出宫去看他。”
明珠收了笑容,第一次觉得,要说假话是那么的困难,太皇太后对她太好了!虽然道理她都懂,但是要对着太皇太后理所当然地说假话,她还是觉得迈不过去心里那道槛。她斟字酌句:“一直在昏睡,唐春来说是他的安神汤剂量太重,将来大概会影响到他的脑子什么的,让一定要减下来。又说,手臂大概是废掉了。”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想必你父兄是要怪我了。”
明珠连忙站起身来,急急辩解道:“没有的,父兄并没有这么说,还鼓励傅霖一定要好好养伤,不要一蹶不振呢。”
太皇太后苦笑:“阿霖是傅氏的继承人,承载了你父兄的期望,我又何尝不是期待他能和你父兄一样能干有担当?他伤了我也心疼自责后悔,但是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饭,想要家族荣光,必须用血汗来换。就算他是我的侄孙,是你父亲的嫡长孙,他若是手无寸功,哪怕身居高位也还是有人不服,更不要说是庇佑傅氏。”
明珠不知道该怎么答这话,生怕自己多说多错,便只默默听着:“阿霖知道您对他的期望,心中并无怨言。”
太皇太后艰涩地笑了笑:“但愿吧。”
明珠本以为太皇太后会趁机和她再说一说关于宇文复的事什么的,但是太皇太后不肯再说了,沉默地喝了半盏茶之后,问她:“算来你们成亲也有些日子了,你可有消息了?”
明珠和宇文初成亲是在初秋,如今已是深秋临冬,有此一问也属正常。明珠有些懊丧:“没有呢。”她本以为这么努力,也该有好消息传来才对,奈何今早她在底裤上竟然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血迹,算算小日子也该到了,可见又是白忙活了。
太皇太后道:“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明珠难为情地道:“又没有消息,看了也是白看。”压低了声音,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小日子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