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远秩见他满脸的血,也被唬了一跳,眼见着人已经去得远了,无法追上,索性将一口恶气全都出到几个小厮身上。还没等他发飙呢,先前与龚远季说话的那个小厮已经双手捧起地上一摊烂泥,血红了双眼拦住了他:“你陪我的金翅墨牙来!”
龚远秩一愣,眯了眼睛细看,方看出此人并不是自己家中的小厮,面生得很。便道:“你是何人?怎会在我家中?”
那人瞪着他道:“你管我是谁?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这金翅墨牙花了一千两银子才买来的,十斗九赢,为我赚了不下一万两银子,被你这样一脚就踩死了,你说怎么办?”
龚远秩冷笑:“什么破虫子,也值得一千两银子?你讹诈人也要看看地方。我还要告你诱骗官宦子弟赌钱呢!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那人只望着他冷笑,“你若是敢动我,我必叫你后悔!什么官宦子弟?我呸!不过一家背信弃义,仗势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东西而已!谁不知道龚中素已经被下了大狱?你们就等着倒霉吧!”
龚远秩性情虽好,遇到过此种口无遮拦的泼皮无赖却也气得够呛,一股热血冲上头,颤抖着手指叫周围几个自家小厮:“给我打!打烂他的臭嘴!”
小厮得令,冲上去按住人便要动手,谁想手才挨到那人,那人便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杀猪一般地惨叫起来:“龚家打死人了!龚家要杀人灭口,谋财害命啊!”声音响彻云霄,惊起鸟雀无数。
龚远秩懒得理睬他:“把他给我扔出去!”
众小厮要将功折罪,俱都上去抬手的抬手,抬腿的抬腿,三两下就将那泼皮扔到了门外。谁想那泼皮出了门,就往龚家大门口一躺,哀嚎起来:“出人命了啊,龚家欠债不还,要杀人灭口,谋财害命了……”
他声音极大,很快过往行人就把龚家二房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指指点点,有那好事的,还上去问那泼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泼皮绘声绘色地讲起来,龚远季如何与他斗蟋蟀,如何输了,龚远秩如何赖账,又如何踢了蟋蟀罐,踩死了他价值万金的金翅墨牙,又如何打他。
龚远秩急着要出门,又深恨他在自家门口守着不走,弄了这大群人看热闹,忍不住叫人去轰。家仆拿着棒子去赶,棒子刚挨上身,那人就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
人群里一人惊叫起来:“打死人了!”顷刻间,跑出三两个壮汉,将龚远秩团团围住,要拉他去见官。
龚远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懵了,龚家家仆也不是吃素的,自是要上前帮自家主人脱困,两下里就推搡起来。事情越演越烈,还是龚婧琪得知了,赶紧叫人去隔壁求救。
明菲闻讯也被唬了一跳,忙将薛明贵叫来,薛明贵略一沉吟,先使人去请大夫,点了几个身材强壮的小厮,开了角门,稳稳当当地走过去,挤入人群,不动声色地先将那装死的泼皮给围住了,喝道:“都住手!我已使人去报官,有什么事去衙门里再说!”对着周围的人团团作揖:“请各位街坊邻居,来往的客人做个见证,谁再胡搅蛮缠就是无理取闹,起心不良,讹诈勒索。”
龚远秩再不济,也明白自己今日是被人算计了,立刻叫自家人住手,一切都听薛明贵安排。两下都不动手,那几个泼皮也不好再闹,也停了手。
见场面被控制住,那泼皮的同伙嚷嚷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如今我们兄弟被龚二爷给打死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薛明贵淡淡一笑:“怕什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切自有衙门里的大老爷做主。”
第202章蟋蟀(二)
薛明贵引着龚远秩,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说是泼皮无赖引诱人家才七八岁的小孩子赌钱,还赌到了家里去,又看这个情形,都知道是遇上了泼皮无赖,一时指着这群人议论纷纷。
不多时,大夫来了,薛明贵先拉着人在旁边把情况介绍了,再请大夫看病。
大夫给那地上躺着不动的泼皮看过,笑道:“不碍事,此人有羊角风,这是老病犯了。待我给他施针就好。”那大夫拿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针来,抬手就要往那泼皮的人中处cha。
关键时刻,那泼皮低吟一声,睁眼醒了过来,有人看得分明,笑道:“醒了,醒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不必见官了吧?”
那泼皮由同伴扶着翻身坐起,眨眨眼:“为什么不见官?他踩死了我的蟋蟀,断了我的财路,难道不该赔银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