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丹看他目光锋利,一时间竟然觉得威势逼人不敢多说,低下头道:“听到了。看来这锦的确不是东平王后所织。”
李越拿起桌上的纸。柳子丹已将双面锦上绣的诗录了下来。
“行行复行行,止于山之阿。清风自北来,催送暮云合。九月菊花发,未知可堪折。王孙归不归,音书莫蹉跎。这写的是什么东西?”他对古诗的认识也就停留在“床前明月光”的程度上,这四十个字分开都认识,合在一起就搅了浆糊。
柳子丹蹙眉道:“东平有首古诗:行行复行行,止于山之阿。酸风自北来,暮云回望合。三月红豆发,春深已堪折。王孙归不归,岁月正蹉跎。这一首,似乎就是脱胎于此,又有所变化,只是……”
李越听得更糊涂:“只是什么?”
“原诗所说,乃是思妇忆人。前四句揣想良人远行,至山阿恋恋回望,风自家乡而来,而千里暮云四合,遮住来路。后四句为思妇自述,三月红豆生枝已可折取,折之倍忆远人,不知何时人归,但觉岁月蹉跎。”
这么一通解释,李越总算明白点,点点头:“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原来这里也这么说。”他记忆力倒是很好,小学时候学的诗到现在还没忘。
柳子丹诧异地看着他,道:“好诗!明白如话而意味深远。这诗,是殿下所做?”
李越汗颜,赶紧摇手:“不是我不是我。你还说这回文锦上绣的诗吧。”这还了得,虽然王维已经不在人世,剽窃也是侵犯著作权的。
柳子丹恋恋不舍地将方才的诗又轻轻念了一遍,才指着纸上录的八句道:“殿下看,前面四句没有什么,后面这四句就有些不对。原诗说红豆,这本是相思之物,思妇睹之思夫,情理相合,而本诗用菊花,菊花乃隐士之花,诗意就全变了。太平侯是凤子龙孙,何来归隐一说?而且这王孙字样,并非母对子的称呼,若说此衣是东平王后为太平侯所织,就不通了。”
李越本来就没觉得这诗是什么母子之情,倒是怀疑这根本是一封信,一封用暗语写的信,可恨的是他现在还读不出来里面的含意。柳子丹瞧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道:“殿下……会如何处置太平侯?”
李越看他一眼:“你说呢?”
柳子丹低下头。他与王皙阳同为质子,免不了有兔死狐悲之感,方才也不知怎么的,一看出端倪,没半点犹豫便告诉了李越,现在平静下来,却又替王皙阳担心起来。
李越重重吐了口气,坐回椅子里,有些疲惫地道:“你不用担心,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柳子丹喃喃道:“我,我不是这意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李越现在是南祁摄政王,若是放任王皙阳,岂不是自掘坟墓?他的同情,显然来的不是时候。
李越没说话。他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寂寞。卫清平已经离开;莫愁等人虽然亲密,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反而是最陌生的;只有柳子丹知道他的秘密,却又是西定人。所有的担子都要他一个人来挑,而他明明和这世界全无关系,却又不能狠下心来一走了之。
身畔有淡淡的香气,李越一睁眼,柳子丹已经站到面前,满脸的惶惑,喃喃道:“我,我……”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终于黯然低下头,低声道,“我不该说……你若是生气,我任你处置。”
李越叹口气,拉他在身边坐下:“我处置你什么?别说了,陪我坐会。”
柳子丹和他挤在一起,熟悉的气息弥漫在身边,心里一阵温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身体靠在李越身上。李越伸手轻轻搂着他肩头,感觉到身边有个人,心里才渐渐充实了些。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不打破沉默……
“殿下,您这是……”陆韬手里拿着李越这些天写出来的训练计划,脸上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现在冬季,正是边关无事,你给本王按这个计划,好好训练军队。”
“殿下,这些图样都是做什么的?这些独木桥,什么绳索的,这都做什么用啊?”
“本王已经看过了,京城边上有个山谷,正好用来训练。这些东西,你照本王画的图样都做起来。”京城四周是没有岭州那样的林地,那小山谷地势平坦,也没几棵树,但是胜在隐秘,正好用来训练。这些图样都是李越按照从前训练的辅助器械画的,当然没有实地训练的效果好,但现在既然不可能把腾龙伏虎军拉到岭州去,用这些横木荡索之类的障碍也可以起到一定的训练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