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眉头皱得更紧,道:“究竟怎么了?”
清平低声道:“可能是方才闪了一下,伤口裂开了。”
李越道:“怎么这般不当心?这可怎么骑马?”
清平歉然道:“是清平大意了。骑马想来还不妨事。”
李越哼了一声道:“不妨事?一路颠回碧丘,你受得住么?陈大人——”
陈平便是三名围着王皙阳献殷勤的官员之一,他虽然不认得李越,却看得出连太子也对此人十分恭敬,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闻言立刻躬身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李越道:“此处总有过夜的地方吧?”
陈平满面堆笑道:“地方是有,山下有农家。但太过简陋,怎么能……”
李越打断他道:“简不简陋没什么关系,郎中总有吧?找一个来。”
王皙阳低声道:“殿下,此处实在不宜居住,还是赶回碧丘再……”
李越不悦道:“你没有看到他伤了?这样怎么能赶回碧丘?就在此处住一夜,难道本王还怕鬼不成?”
这话说得实在不入耳。此处若是有鬼,除了东平王室的历代帝后还有什么人?王皙阳也不由面色有些难看,转头向陈平道:“既是殿下吩咐了,到山下农家找间房屋,要干净的。”
陈平自然是遵命无违,引着李越等人下了山。皇陵四围其实有不少村落,大多数是有手艺的石匠或木匠,都是以修筑皇陵为生。街道也还算整洁,李越等人策马行过,不少人从窗户里悄悄探头出来看。只因此地虽然常有官员来,但上面是皇陵,谁也不敢在此乘马,现在居然有人敢骑马走过,自然招了无数目光。
李越的目的是想今夜溜到皇陵山上去看看。如果他所料不错,东平在自己收回了修建运输晶石驿路的命令之后,若想再修一条通往南祁的路,用修建皇陵为名招募民伕是最好不过。毕竟各国修建皇陵都是劳民伤财,谁也不会疑心。既然是为皇陵招募民伕,怎么也要到皇陵来,再从皇陵往其他地方修路才能遮人耳目。只是他现在还想不出,到底这条路是经过何处通往南祁。他细细研究过了东平与南祁交界处的地图,两国交界之处便是岭州,另有蒙州沾了一点边。岭州边境处处都有关卡,若是修路通过岭州,无论如何南祁也不会全无察觉。而一旦南祁有所警惕,东平便是功亏一篑。因为岭州本有驻军八千人,现虽裁军,仍有五千多人,并且邻近的蒙州还有三千驻军。东平国中兵力本弱些,即使与北骁联军,北骁劳师袭远,也不会派遣大队人马,因此南祁足可抵挡一时,等待援军赶到。由此可见,这条路一定不会通过岭州,但究竟会通过哪里?就只有自己去查了。
一行人正通过村子,突然不知从哪里冲出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冲到李越马前,往地上一仆,号啕大哭:“京里来的老爷!救救我男人!饶了他吧!我家里还有婆婆,还有没断奶的儿子,都指着他养活啊!他要是死了,我们一家都没法活了啊!”她说的是东平土语,有极重的口音,与东平朝廷上风行的与南祁语音融和的圆转声调颇为不同,嗓门又大,这么连哭带叫的扑出来,竟把李越的马也惊得抬起了蹄子。陈平一见不妙,一步上前喝斥道:“哪里来的妇人,如此不懂规矩!来人,快把他拉下去!”
李越一勒马缰,将马安抚住,冷冷道:“且慢,让她说说,是怎么回事?”
陈平一怔,女人已经看出苗头,猛一下扑上来抱住李越的腿:“老爷,救救我男人!他也是惦着家里有老有小,才偷偷跑回来的。那路,我们不是敢不去修,可是太远了呀,深山老林的,不少人都没回来,他也是怕呀!他要是死在外头,这一家子也都完了啊!”
王皙阳身子一震,目光突然落到李越脸上。李越此时却顾不得看他,盯着女人道:“你丈夫在哪里?”
女人见有了希望,双手抱得更紧:“我男人押在牢里,说到了皇后入陵的时候拿来生祭!老爷,只要饶我男人不死,他情愿再去修路,只求老爷救他一条命,我们全家都感激老爷!”
李越微微一笑,转头向陈平道:“陈大人,这生祭是怎么回事?”
陈平迟疑一下,道:“这,生祭是桐棺入陵之时,要杀活人祭祀,告慰山神,祈求山神对亡灵多加护佑的仪式。”
李越道:“这生祭杀的都是什么人?”
陈平头上微微见汗,道:“大人不要听这女人胡说!她丈夫修建皇陵,却意图私藏随葬物品,这本是死罪,生祭也不为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