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十二脸上登时红了,忸怩片刻才讷讷道:“皇上,皇上取笑臣了。臣现在一事无成,拿什么娶亲?”
卢罡在旁笑道:“皇上岂会戏言?你如今是内宫侍卫长,怎么叫做一事无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包管给你挑个规矩清白的美貌姑娘。”
邢十二脸上更红,似乎恨不得眼前有个地洞好钻进去,却又有掩不住的一丝喜色,看得元丰哈哈大笑,道:“好,你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先去内府领赏,这门亲事,朕自会督促卢大人,他休想偷懒。”
邢十二脸红得像火烧一般,逃也似地出去了。元丰对着他的背影哈哈大笑,直到看不见人,脸色才阴沉下来:“浩儿当真是要叛朕了。”
卢罡微有些不安,低声道:“定是那风定尘心有不甘,暗地里撺掇……”
元丰阴沉着脸摇头:“是否风定尘撺掇,其实并无意义。无论如何,浩儿都有了反叛之心,这是事实。枉朕如此疼爱他——若不是邢十二盯着风定尘,只怕朕到此时还蒙在鼓里。”
卢罡不敢说话。元丰在屋中转了几圈,冷冷道:“他们到元宝楼去,绝非只为见面。若是见面,何处不可去?定然还有第三个人。”
卢罡低声道:“但十二只见到他们二人。”他虽是皇后亲族,却是忠心于元丰的。元丰立元文鹏为储君只为安慰皇后之事他是知道的,更知道元丰私心里最爱的是元文浩,如今若坐实了元文浩谋逆的罪名,对元丰不啻是极大的打击。
元丰摇头道:“十二还是乡下出身,太过老实不知变通。而且风定尘身手了得,他怕惊动了人,不曾跟进去,怎知里面情形?若要起事,必然招兵买马。城北那里多有北骁马贩,正是好地方。”他说到后来,已经语声阴沉冷酷。卢罡微微打个寒战,道:“臣想,也有另一种可能。”
元丰转头看他,卢罡轻声道:“臣觉得,倒有可能是风定尘拿着那封信在胁迫浩王也说不准。”
元丰冷笑道:“若真是有那么一封信,正说明他与元文景勾结,谋害自家兄长,这难道就不是罪名?”
卢罡不语。他在外面打探到的消息是风定尘率军收复益州之时,在元文景处搜出与元文浩的往来信柬,正是当初二人商议假冒元文鹏手笔做就假信,又故意让元丰搜到的那件事。但这封信却不曾随同其他物品一起交到元丰手中,故而卢罡有此说法。无论如何,夺嫡之事历朝皆有,可圈禁可削位,罪不至死。但谋逆之事若是坐实,就是诛灭满门了。
元丰也明白他的意思,走了几步,冷声道:“派人去浩儿封地暗查,看他是否有银钱来往。”谋反定要招兵买马,招兵买马就要用钱。元文浩的封地富庶,除了每年税银之外大有盈余,否则他只靠皇子例银,怎么能弄来那些奇珍异宝献给元丰?从前元丰是不管的,现在却觉这些银子无异是一队队兵马,焉能不查?
卢罡应了,见元丰一脸烦恼,便转开话题道:“皇上,浩王此事容臣慢慢去查,皇上且勿为此忧心。倒是西定派来的求亲使者尚未离开,虽是皇后新逝,但此事也必得回应才好。”
元丰冷冷一笑:“风定尘的心思,当朕不知道么?他千方百计就想保住元恒,朕偏不答应。”
卢罡道:“皇上纵然不答应,也要有个回应才好。毕竟西定这是示好,若是不应,未免……”
元丰点头道:“不错——”灵光一闪,“西定既是求亲,朕就给他们一个皇孙,不过不是元恒,是元恪!”
卢罡一怔,随即明白:“皇上是要浩王——”
元丰冷笑:“朕不但要答应这门亲事,还要让元恪到西定去住些日子。既然将来是要成亲的,现下小儿女自然应当亲近些。”
卢罡默然不语,心想这倒是一箭双雕的处置。既扣住了元恒,又可教元文浩投鼠忌器。并且元恪年纪还小,又是元丰心爱的孙儿,远离了中元,即使将来元文浩真的谋反,也有理由可为他保住个子息。
元丰虽然做着种种处置,心里却仍是不免凄凉,徐徐道:“若是浩儿真的……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他?”
卢罡不能不答,便低声道:“皇上,浩王本以为定然继位,岂知如此变故,他……”
元丰喟然道:“不错。实话说吧,朕也以为鹏儿随他母亲,难享天年,所以不欲将大位传给他,想不到他竟然得觅良医,更有了子息,于情于理,朕都不能随便削他储君之位。也难怪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