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文鹏被他这一喝,倒冷静了下来,深吸口气,又露出微笑:“父皇说的也是,因此儿臣得靠自己来争了。这诏书还请父皇斟酌下笔,儿臣就在这里等候。”
元丰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明摆出一副不肯合作的模样。元文鹏目光四下打量,正准备当真动手来搜玉玺,忽然外面又有侍卫冲进来:“王爷,浩王出现了!他带了数百人,正向宫里冲呢!”
元文鹏双眉一扬,兴奋起来:“好!他当真自己送上门来了!速去调动人马,就说浩王公然冲击皇宫,意图谋反,立刻拿下!倘若他竟敢反抗,当场诛杀!”最后两个字说得恶狠狠,那侍卫心领神会,立刻退了出去。
元丰睁开眼睛怒瞪着他:“你难道不是在谋反?”
元文鹏笑得得意:“儿臣可是由卢大人传父皇口谕召进宫来的,怎么是谋反呢?”
元丰哑然。元文鹏兴奋地在屋中搓着手走了一圈,终于是按捺不住胜利到手的兴奋,吩咐屋外侍卫道:“看守好了!本王去宫门督战。”
元丰听着他脚步声渐远,心里沉到了底。他到底是宠爱元文浩的,纵然他可能是在门上安装巨弓要射死自己的人,也还是不愿听到他的死讯。可是元文浩竟然带领甲士公开冲击皇宫,无疑是给了元文鹏极好的借口。元文鹏方才的话已经说得极清楚了:只要反抗,就当场诛杀,他是不会给元文浩活着辩解的机会了。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一名侍卫似乎是叫了一声,但声音刚刚泄出一半就断了。元丰再次撑起身体看门口看去。太阳已经西沉,光辉从殿门口射进来,给缓步踱进来的那人镀上了一层金边,竟使元丰有片刻工夫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那身形却是熟悉的。元丰伸出一只手指着,直到那人走到了他的床边,他才能说出话来:“你——李越!”
李越脸上还有未曾褪去的青紫伤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皇上,别来无恙?”
元丰只觉有什么东西电光一闪,似乎突然明白了些,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沉重如同灭顶的绝望:“你,没有死!”
李越嘴角一拗:“是啊,托皇上的福。”那样的山崖,有个简便降落伞已经足够。
元丰死死盯着他:“你,是怎么进宫来的?”
李越笑了:“周醒,进来让皇上看看。”
元丰目光移向门口,当他看见进来的人居然是邢十二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彻底绝望了:“好一着苦肉计。”
周醒轻蔑地看他一眼,站到李越身后。元丰重重靠到床头,闭上了眼睛:“怪不得鹏儿能带侍卫进宫,原来朕的暗军都被你调开了。浩儿只怕也是被你骗了吧?那后门的巨弓,是你安的!你表面上与浩儿结盟,暗地里却相助鹏儿——”
李越没说话,周醒却冷嗤一声:“相助元文鹏?笑话!你以为元文鹏就能继位?”
元丰本以为李越的报复便是不让自己最爱的儿子继位,现下听来,竟似是不止如此,登时心里又是一紧,勉力支起身子盯着李越:“你究竟想如何?”
李越沉默片刻,露齿一笑。光线昏暗的寝殿之中,元丰陡然觉得自己是看见了一头露出了尖牙利爪的野兽,不由得机灵灵打了个寒战。只听李越缓缓道:“我本想跟子丹去过悠闲日子,是你千方百计把我们骗来中元,囚禁子丹,给他用药,又把他远远送到西定……”他语气平静,元丰却是每听一个字,身体就冷上一分。他这一生不曾后悔过什么事,此刻却突然只希望自己从来也不曾认识过这个人。他极想堵起耳朵不再听下去,但李越的声音却仍是一字字地传过来:“你做了事,就要付出代价。中元皇族血脉,到此为止了。”
元丰猛地坐直身体,顾不得胸前撕裂的痛楚,嘶声道:“鹏儿手中有京城两军,你休想动他!”这时他也顾不得元文鹏对自己做过什么,只要继位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那便足够了。
李越微微笑着,举起一只手,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中一亮,元丰浑身一颤:“虎符!”他让侍卫持去调动两军的金虎符,正握在李越手中。一瞬之间,他如坠冰窟:“你,你想怎么样?”只是这话问出来已经虚弱无力。
“我想,中元日后的历史或许会这样书写:元文浩意图谋逆,弑父不成,冲击皇宫;元文鹏趁机逼宫乱政,假传圣旨,调用军队诛杀元文浩。皇帝以金虎符授亲信侍卫,反调军队和暗军,再诛元文鹏……”李越停了一停,看着元丰惨白的面色,微笑道,“皇上伤重,不能再理国事,而嫡子谋逆,自然长子当立。不过皇长子身体不适,继位不久,便传位于皇长孙。”他微微俯下身体凑近元丰,“皇长孙,就是小武。哦,你可能不知道,小武才是他的真名。至于他究竟是不是谨王失散的儿子,真是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