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先离开郴州境内,等出去了就叫你骑马,好不好?”

穆羡鱼温声哄了一句,又耐心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肚子饿不饿?我叫既明上前头去买些吃的,咱们路上就先不停下来了。”

他们昨夜借宿的庄院本是他与二哥母家的祖产,想着总归该是能信任的,便不曾过多留意过什么。可今早临行的时候,主人家欲言又止的闪烁神色却叫他止不住的心生疑虑,这一路虽不曾发现什么跟踪的痕迹,心中却总是莫名不安,老是觉得说不准就还要出什么意外。

“现在还不饿,一会儿再吃就好了。”

墨止听话地点了点头,正要听小哥哥的话缩回车厢里去,神色却忽然微变。抽了抽鼻子仔细闻了一阵,才微蹙了眉轻声道:“小哥哥,我好像闻到了桐油的味道——很近,应该就在我们边上……”

草木系的妖怪最怕的就是火,对这些能生火的物事也一向极敏感。一嗅到桐油的气息,小花妖的心里就本能地生出了些恐惧,却还是勇敢地没有立刻跑掉。神色认真地仰了头和小哥哥报着信,攥着窗沿的手却已紧张得隐隐发白。

“桐油?”

有了上回夹竹桃的事,既明如今对墨止早已深信不疑。闻言立刻勒了马缰将马车停下,警惕地四处望了望,却又不由皱了眉摇摇头:“不对啊,这里开阔得很,就算是有桐油,也不可能真把火烧起来的……”

“桐油未必是用来放火——既明,立刻把马车藏到林子里去,除了金银细软什么都不用带,你自己解下一匹马来骑着就够了。”

穆羡鱼向四处凝神打量了一圈,眼中便闪过了些明悟,略一沉吟便断然开口。随即勒马侧身,朝着已经跳下了马车的墨止伸出了手:“墨止,坐到马背上来,先生带你骑马从这一段路过去。”

虽然心中依然因为本能而紧张不已,墨止却还是听话地轻应了一声,拉住穆羡鱼的手略一借力,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踏雪的背上。穆羡鱼将他揽在怀里护好,警惕地往四周一望,以马鞭朝着一处林子指过去:“墨止,桐油的气息是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墨止蹙紧了眉仔细地嗅了嗅,便用力地点了点头。穆羡鱼微微颔首,见既明已将车藏好,便一抖马缰用力夹上马腹:“踏雪,冲过去!”

踏雪长嘶一声四蹄生风,毫不犹豫地奔着前面的密林冲了过去,既明也策马紧紧跟在其后。侧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机括扣动的脆响,三人两骑才冲入林中,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近乎山崩地裂的震耳轰鸣。

既明的马只是寻常马匹,胆子比踏雪小得多,慌乱地在原地踏着蹄子不住打转。既明咬着牙用力勒住马缰,寻了机会回头往后瞅了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慑得出了一身的冷汗:“攻城弩……这些人疯了?一架攻城弩得多少钱呢,拿攻城弩轰我们,是打算把我们轰得连尸骨都不剩吗?”

“既明,你还真是——”

穆羡鱼无奈失笑,勒住缰绳等着他把受惊了的马安抚下来,揉了揉额角苦笑一声:“我向来头痛你话多,却不知道你居然在这种时候都要唠叨……”

“少爷,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打趣我了。”

既明无力地叹了一声,好不容易把受惊的黑马安抚了下来,却仍忍不住频频回着头:“怪了——怎么没人追上来,他们放完驽居然就不管了吗?”

“要真是有人守着,见着我们来就扣发机关了,还能给我们藏东西的机会?”

穆羡鱼将手中一团极细的鱼线抛给他,摇摇头轻笑一声:“除了咱们来的那条路,三面都有这种鱼线,只要一碰到,那攻城弩就会立刻被放出来。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他们大抵就埋伏在我们来的路上,这样无论我们选哪个方向,只怕都是九死一生——若不是墨止发现的及时,估计就真像你说的,要被轰得尸骨无存了。”

被点了名表扬的小花妖脸上还带了些心神不宁的苍白,扒着小哥哥的手臂回身张望着,目光落在被巨弩犁开的粗糙土沟上,就不由轻轻打了个哆嗦:“这么大的箭,得用多大的树来做啊……”

虽然知道小家伙关注的地方一向与常人不大相同,穆羡鱼却还是不由微挑了眉,眼里便带了些无奈的笑意,安抚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攻城弩是专门用来破城门的,弩床比马车还大,弩身是用一整根木头做的。这东西向来金贵,没人舍得只用一次,所以平时都在桐油里泡着,用完就收回去,下次用的时候再拿出来——”

“少爷,闲话可以等安生下来再说,咱们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