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始醉得很浓,做得很疯。但得了金尊灵慧的身子到底不同些,宝喜还是忍下来了。扶着床柱堪堪站起时已是午后。他从东始铺了满床的墨发下抽出衣衫,掩藏住一身痕迹。
离去的步子很静,即便东始已睡进沉沉醉意里,不必小心翼翼。
他浇满了他,他还未浇他的花。金花茶嫣然多姿,映入他灰沉沉的双眼,颜色全然失却。宝喜沉默地做完了他的事,如往常一般回了他的偏院。
一年来的相安无事因一场酒醉而戛然而止。宝喜不识情但识相,那人如此重要,既鸠占鹊巢地受了君上的爱,也必得物归原主地受他的憎。
次日仍去看花,这是他唯一职责。白净五指陷入泥中耕松,土中水气微凉。
东始从房内出来,“倒是勤快。”
宝喜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手背,跪到东始跟前俯身行礼,一抬首发现他正蹲身看他,身子快过脑子,立即后躲。
被捏着下巴定住。
东始面有愠色,“你躲什么?”
“君上华贵……”
椭圆金珠半嵌眉间,光辉隐没于日色。东始乃万年一现的金尊之身,天界众君理应推他为共主,奈何他品行放浪,处事肆意极欲,时下天地两界势如水火,重任怎能交付于一介浪子。
浪子嗤笑:“昨日……你就没有一丝怨怼?”
做了赝品承载另一个男人的欲,受了残虐,折了自尊。
但宝喜温驯:“我由君上点化,自是随君上所愿。”
古画一般的眼神,陈旧,无色,波澜不惊。
东始忽就气愤至极,就手把宝喜摔开在地。
受了他的爱,现在要来受憎了。宝喜颈筋一扭,听见骨骼咯咯相抵。拉至肘弯的袖口裸露出一截白瘦小臂,自粗糙石板上划蹭而过。宝喜顾不得痛,很快俯身趴好,默然不语,软绵无骨。
既是因那个“他”而成形,那今时今日便早已注定,宝喜泰然处之,要打要骂都随便。他是块石头,无欲无心无情,有何可以在乎,即便会被东始涅灭人形。
东始倒没狠绝至此,宝喜到底有一副他爱的容颜,只是憎恶这对灰眼,受不了这逆来顺受的姿态。那人出身如此高贵,怎能做这种事——“滚!你给我滚!”
宝喜爬起身,正要遂东始心愿,又被他拉住左臂止住。
皮肉布着道道细密血痕,陷着泥灰。东始眸光一暗,指尖绕起金屑,一抚而净。
疏桐含风,千叶流响。
大抵是不愿留下痕迹,传个满宫风言风语。宝喜想。
第二章 浮沤
宝喜离开时看见了苍玉宫的管事。循正道勤勤勉勉地修仙,如今身处高位,负责打理东始起居。因着修仙之路颇为坎坷,故而看不起直接由死物化仙的宝喜,素来连正眼都不给一个,如今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