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弱不禁风的肩膀一垮,原本神采奕奕的小脸更加消沉了几分。
踮起脚尖,拿两只爪子在半空中挠了半天,终于把挂在树上的锣鼓和锣槌取了下来。安安回头朝小伙伴们招招手,“我去巡山了哦!看样子最近不大太平,都别乱跑,记住了么?”
小幼妖们忙不迭地点头,在清幽幽的草地上蹲坐成一排,摇摇爪子扑扑翅膀,“记住啦!”
应朝山虽然没什么神仙也没什么人烟,但也算得上是山清水秀。这座山头与世隔绝,距离最近的人族村落也有将近百里,是以山中精怪们常年自娱自乐,自给自足,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以白虎大王为代表的自己种地自己吃的一条龙生产模式。
此时,安安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一边敲锣一边抹汗,头一回生出一种离家出走的冲动——这个世道,虐狗不仗义,难道虐猫就仗义么?真是忒过分了……
不过这种悲伤的小情绪并没有持续上多久,生性乐观的某猫很快就甩了甩小脑袋,小拳头一握,决定苦中作乐。于是,田安安开始敲锣,开始打鼓,开始扯着娇娇柔柔的小嗓门儿唱歌——
“太阳对我眨眼睛,鸟儿唱歌给我听,我是一个努力干活还不粘人的小妖精。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到哪里去,我要摘下最美的花儿献给我的小公举……”
一面哼着一面蹦跶着前行,蓦地,安安晶亮的眸子微闪,举目而望,却见极远处的云层千朵均隐紫气浮动,气泽沉厚至极,相去数里,周遭的群草百花却都盛放得极致。
欣然歌声戛然而止。
她蹙眉,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垂眸四下打望一番后,弯腰附身,拂开了地上的一株黑色鸢尾。
几滴鲜艳血迹,赫然入目。
安安眨了眨眼,抬眸,视线顺着血迹一路往前。只见蔓延的尽头,是应朝山同紫檀山境交界地带的一方灵泽。
很显然,有什么东西受了伤,且受的伤还不轻。
她抬起小手摸了摸下巴,心中纠结了片刻,然后,咬咬牙迈开小细腿,拎着锣鼓十分谨慎地朝前方走了过去。
风不知何时停了,偌大的一方天地,竟连一丝鸟兽虫鸣也不可闻。愈是往前逼近,强大到极致的威压便愈浓烈,安安警惕地抬起脖子,目光望向头顶层层堆叠的祥云紫气,然后,约莫是有点儿头绪了。
唔,看来,这受伤的东西是个神族,并且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个仙阶极高的神族。
脚下步子骤然顿住,一时间,小猫妖的内心陷入了万分激烈的天人交战当中——过去瞄一眼,还是立刻退避三舍,这的的确确是一个问题。
毕竟神族和妖族数万年来虽然没什么仇,但也绝对谈不上友好,再加上最近神界流行的捕妖为宠之事,安安打心眼儿里觉得,神仙实在是太特么变态了。
思来想去了好半天,最终,猫咪天性中的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她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再度抬腿,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毛茸茸的四只小爪子。她囧——看来那只神仙的气泽实在太强了,竟然硬生生将她逼出了原形……
咳咳,不过原形就原形吧,就是猫掌垫子软软的,踩在小石子上有些硌人。
小白猫叼着锣鼓一溜烟地小跑,片刻之后,她在灵泽边儿上驻足,扬起小脖子一望,只见碧湖千里一望无际,紫气在上方汇集到了极致,而源头,是一个靠坐在千年老树边儿上的人。
墨色华服,乌发流泻,一只长腿微曲,姿态随意地靠坐着。
隔得远看不清容貌,安安踮起小猫爪子试探着走近,一双乌黑的大眼眸子亮晶晶的,闪动着好奇的光彩。
近了,看清那人的脸,竟足以跳脱任何尘世里对美这个字的形容。面如冠玉,眉目间的疏离清冷几乎能使人生出不可仰观的错觉。他微合着眸子,俊美无铸的面庞脸色不佳,安安走了会儿神之后反应过来——这就是那只受了伤的神仙。
她年岁不大,但由于常年在应朝山里担着巡山之职,常有机会同各式各样的神仙妖魔打交道。然而这个人,却是她见过的所有神仙里,紫气最重的一个。
不言不语也使人不敢逼视,高洁得仿佛不染纤尘,像是活在万千古籍中的尊神,大抵只能教人看段文字任其想象。总而言之就是,好看得不大真实。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到底是谁啊……
安安尖尖的两只小耳朵竖了起来,围着这个貌似品阶相当高的黑衣男人……呃,男神,小心翼翼地绕了几个圈儿,晶亮的眸子看向这人胸口大片暗色的痕迹,微微拧眉,看来这就是血迹的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