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安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心知自己失态,于是便匆匆向连奇揖了回手,竭力克制道,“初次面见少主,小妖着实激动,激动得有点失仪,还望少主恕罪。”
“无妨。”连奇随意一摆手,而后勾起唇,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奉天殿大宴时,我见过你,你叫田安安,是封霄叔叔从凡界带回来的仙宠。”
“……”猫妖听他唤封霄也做叔叔,心头便暗暗明了了几分,想这少年郎同太极宫大约有些渊源,便也随元君们一道对他客气,乐呵呵道,“小妖田安安,见过少主。”
连奇少主唇畔的笑意绽得更浓,还想同她说什么,檐廊下却有一名样貌清丽的小仙婢垂着头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众人见了个礼,细声道,“连奇少主的接风宴已经备好了,烦请少主同元君们移步。”
流光元君颔首,“去请帝君了么?”
小仙婢点点头,“已请了。”随后又道,“方才奴婢进书房的时候,瞧见帝君正在给梓微神君回书信。”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太极宫积年累月门庭冷落,几万年也难遇上个客人上门,是以,今日连奇少主登门拜访一事,顿时令太极宫上下都陷入了一种淡淡而压抑的兴奋当中。
侍宴的仙婢们笑盈盈的,在厨房当差的仙官们也笑盈盈的,甚至连晏伽君前几日养的癞头土狗都受到了感染,犬吠声声炊烟阵阵,这处华宫也总算有了几分烟火味。
宴是小宴,就设在太极宫花苑的一处凉亭中。
当田安安跟着几位元君走到这处她鲜少涉足的花苑时,她一阵愕然,打心眼儿里佩服封霄帝君这种享受生活,在生活中随手制造美景的积极态度。
凉亭周遭种了许多天雨曼陀罗,底下引了天池弱水筑起一方池泽,上弯一弧虹桥,颇有几分凡人眼中的小桥流水意味。池中浮了许多青莲,每一株的花瓣上都盈着粒晶莹水珠,风拂莲动,水滴落下时便会升起一圈薄雾,雾中隐隐绰绰可见几行经书上的梵文。
田安安很确信,纵观这四海八荒,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将佛经誊进每粒水露,只为布置布置自家后院儿,只会有帝君他老人家一个神。
她啧啧感慨,继而又发自肺腑地觉得,封霄他确然是一个很需要关爱的空巢老神。
不多时,一袭玄袍的空巢老神施施然而来,步子不紧不慢,面色清清冷冷,照旧一副高冷不染尘埃的模样。安安立在珞玟身旁看了他一眼,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她生病的头一日,那个有些甜蜜,有些美好,又有些羞耻的梦来。
不自觉的,小猫妖脸皮子一热,当即垂下了头。
不多时,帝君从善如流地落了坐,恭敬立于亭子里的诸君才端庄而谨慎地坐了下去。由于是家宴,位次分得不甚明显,连奇少主坐在右侧首位,与他正对的则是帝君他老人家养的那只小猫妖,其后依次为帝君座下的四个元君。
既然是接风宴,宴席的主角自然是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田安安咬着筷子看了对面一眼,想起来凉亭的路上,珞玟与她说的那番渊源。
封霄帝君生于上古,那是一个群雄混战的时期,凡事都拿武力值说话。这种出生背景无疑给尊神造成了巨大的人生影响,以致其后数万年,他的交友原则只有一条:能和他过上三招。
这条交友原则初看很简单,然而实际难度却大得无法想象,毕竟纵观六界上下几十万年,能和封霄对上一招的神魔都能在史册上名垂千古,足以想见,与他过三招需要多大的能耐……和勇气了。然而,据知情人士珞玟说,在某年某日某月,封霄途经昆仑山,将好遇上梓微神君拎着个钓竿儿在一方大泽里钓鱼,他一时兴起,也跟着钓上了一钓,钓了一钓后不知怎么就和梓微神君切了一磋武艺。
封霄放了一把水,梓微神君便与他过完了三招,从此,一段夕阳红的友情就此展开。
梓微神君本就是个武艺高强道行颇深的神,又因这一战声名鹊起,随后,每年来拜他为师的小神小仙便踏破了门槛。连奇少主是他的关门弟子,自幼便备受疼爱,相传,帝君几次造访昆仑虚时都指点过连奇。
这位代梓微神君上天看老友的少主,可谓是被封霄看着长大的少主,亲切而礼貌地喊他一声叔叔,似乎并不为过。
田安安夹起一块儿红烧肉嚼了几口,就着清茶咽了下去。若是一连塞了好几口后,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淡道:“你才病愈,吃清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