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微微点头,不再言语,晌午用过饭食,她躺在房中榻上歇息,心里惦记着瘟疫的事情,实在睡不着,下榻趿拉上攥珠绣鞋出房门进到左侧间的小书房,这是她的书房,燕屼的书房在另外一侧,她也不许丫鬟们进来,走到紫檀木喜鹊登梅仙鹤延年书柜前,从里头挑出两本书卷,这些大部分都是医书,离开苏州时,张老给她送去不少医书,很多上面还标明见解各种,这些医书手札,大部分都是张老这么些年亲自书写出来的。
有一本《瘟疫集成》也是张老呕心沥血之作,但张老行医,向来剑走偏锋,这样的医书流传在市面上,指不定还会受到杏林世家的指责呢,所以张老不少自己书写出来的医书,也只有姜婳见过,这本瘟疫集成她翻看过很多次,上头对各种瘟疫症状都颇有见解,也指明他年轻时曾治疗过几场瘟疫,最后病情全都得到控制,十日就能好转起来。
瘟疫集成姜婳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前面半部分看得出是张老年轻时所著,字迹工整,后半部应当是前些年补全,字迹潦草,前半部详细的说明他治疗瘟疫的所见所闻,道是,瘟疫猖獗,尸横遍野,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能从前半部看出张老当初的确是悬壶济世,仁心仁术,也不知后来发生何事,让张老心灰意冷,不肯再救死扶伤。
姜婳跟着张老学了快一年半的医术,她自然看得出来这瘟疫集成里的方子的确是剑走偏锋,很难被杏林世家所用,她亦没打算做什么,也不过是想再瞧瞧,其中有篇讲的就是夏季水涝后瘟疫的各种症状,危害与用药的方子等等。
如果过去两日,姜婳吩咐明安明成去城中打探打探瘟疫的情况,不许出城去。
两人很快就回,禀告道:“大奶奶,奴才们打探清楚,城内北街那里有处大宅子,里面看押的正是与流民接触过的人,里头已经已经七八人染上瘟疫,初露症状,城外的情况更加糟糕,又有百人感染上,还死了不少人。”
姜婳呷了口青花缠枝纹茶盅里的银针茶,轻声问道:“可知道这些染上瘟疫病人的症状?”她有心帮忙两分,也该清楚这瘟疫的症状,才能对病下药。何况她也就是个半吊子,无非是有张老这本瘟疫集成的帮助,她对张老的医术可是信服的很,这宫里太医院的太医怕也不能相提并论。
明成道:“大奶奶有所不知,城外跟城内的看守处,奴才们都进不去,且病例都是由着太医和郎中拿着,外人轻易是瞧不见的。”
姜婳幽幽叹口气,她好不容易生出来的好心也无用武之地。不过倒还有别的法子试试吧,不管如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手上有过人命,也想给自己和姜家积福,她又不是真正冷血之人,看到世间疾苦也会心生怜悯。
屏退小厮,姜婳坐在书案把书卷上的各种瘟疫的症状和方子撰写出来,她可没打算把整本医书交上去,这上头有张老的见解,很是狂傲不逊,若是给太医院那帮正统杏林世家出生的医者瞧见,胡子都能给气翘起来了,她可不敢拿去给他们瞧。
撰写好这些方子,姜婳让马厩备马车,带着珍珠阿大两人去拜访周府,既是燕屼的老师周长林。
既没递帖子,也没提前打过招呼,与周府除了燕屼这层关系更是素昧平生,这样冒然拜访,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人。
行至周府宅门前,姜婳自报门户又道拜访周大人有要事,门房进去通报一声,尚书府的孙夫人竟应了,邀姜婳进去,姜婳随着一婆子绕过层层走廊,拐过两三道垂花门才进到一幽静院落,再随婆子入正厅,那上首的位置坐着个年约四十的妇人,穿着一身紫檀色镶边浅金牡丹菊花纹样缎面褙子,下头是件青白色镶银丝万福长裙,品貌端庄,看着较富态,面容祥和。旁边坐着一位约同她差不多年纪大小,穿着身金丝软烟罗绣缠枝花襦裙,豆蔻年华,亭亭玉立,肌肤娇嫩,桃腮带笑,正好奇的打量着姜婳,目露惊艳。
姜婳上前福身行礼:“民妇见过夫人。”
孙氏急忙起身把她拉起坐在身侧,笑眯眯的问道:“不必如此拘着,你可是阿屼的娘子?”
姜婳笑盈盈说道:“正是,前些日子才入京城,舟车劳顿,又是晕车晕船的,身子虚弱的很,这些日子躲在府中养身子,一直未曾来拜访过郎君的老师和师母,都是我的不是。”
孙氏拍拍姜婳的手背,忙道:“阿屼也同我们说过的,那孩子待老师很是敬重,还特意来告罪一番,如今见到你好好的,我们也放心些,我们家与燕家本就跟自家人差不多,往后阿屼媳妇若是无趣,多来府中走动走动,我与你老师膝下还有玉珠这么一个丫头没有出嫁,她前几月刚刚及笄,约莫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也算是她半个嫂子,你们年纪相当,也能玩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