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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一路走,一路有人惊,虽说她带了兜帽,但如此尊贵的小姐到衙门里来还是破天荒第一次,黛玉穿着披风带着兜帽,甚也看不见,也不理论,见白杏的夫婿林裕站在一所房子外头,连忙走过去,惊得一众小厮、清客连忙回避。云霁赶在前头喊了一嗓子,屋里走出许多闲人,新到的江南总督赫然在目,黛玉懒得理会,一闪就进了屋。

只见屋内燃着小火炉,上头焙着一小锅药,林如海靠在床头,身边坐着个银须银发的老大夫,正为林如海把脉,黛玉屏息静气,上前看了看父亲,见他面色红润,安稳闭目而眠,料来并无大碍,一颗心终于安到肚里。轻声道,“冒昧打扰了,父亲他——”

那大夫冲她安抚地一笑,轻声道,“令尊无事的,林姑娘尽管放心。”这大夫和黛玉也是早相识的,此时这么一笑,黛玉品出了些味道,不由道,“听说父亲是一时气急——”

大夫低声道,“盐务银两被总督解走了一半做迎驾用。”

难怪老爸要昏倒!朝廷在江南一年的盐税是上千万两!新任总督仗着自己是太子门人,素来横行霸道,没想到如今更是发狂到这个地步!迎驾,迎驾的银子也不该由盐务出!黛玉一时气急,站起身涨红脸憋了许久才气道,“也太不像了!欺我们林家无人么!”她按捺着心中的怒气,忍了忍又道,“多谢于大夫了,可能把爹爹移到家里去么?”

于大夫摇头道,“虽然没有大碍,但也不要移动为好,令慈方才已经遣人来看过,姑娘在此照料片刻,想来是会有人来接手的。”

这总督府内的客房怎么比得上自己家里的软榻,黛玉沉吟片刻,怒火又是上涌,这时她才明白了受制于人的滋味,就算她有千般手段,一个小女孩又能使出多少,也只有求助于怀柔了!

谢过大夫,把他送到外间去和云霁说话,黛玉自转身回房,看着病榻上闭目沉睡的父亲,暗自咬牙发誓,将来总有一天叫这些狗东西看明白,谁的靠山比谁硬!

纵使是怀柔手段也顾不得了,如今贾府还威风赫赫,林家在太子门人面前就抬不了头,更遑论将来贾家倒台后了。黛玉想了想怒气满腔,心里暗下主意,将来的夫婿,定要择选一个有才有能有靠山的硬牌子,任是谁来也不能欺负了去!

这就是怀柔话里的真意,她品味了一会儿,终于把念头抛开,到父亲榻前照料。

宪太太不能亲自来看,只是那些丫鬟们一波一波地进总督府,到得晚间林如海醒来,立刻备了软轿来接,黛玉跟着出门,谢过总督太太,自己也掀帘子上了马车,慢慢地随着父亲到家。 一进二门,贾敏便笑着迎了上来,把林如海安顿睡下喝药,又喝几碗化痰去火的鸭子肉粥妥当打发睡下,这才安心出了上房,抹抹眼泪往女儿屋里去。

黛玉却是在弟弟屋里,小孩子如今已经会说很多话了,在地上跑来跑去,煞是可爱,黛玉一条条问奶妈子今日他吃了多少饭,登了几多次东,可曾哭,可曾吐食,奶妈满面恭敬,在小凳子上坐着一一回答,黛玉听了方满意,刚好见母亲进来,顺势起身道,“也劳累这么一天了,还不去歇着?”

贾敏唾她一口,拭泪道,“你父亲这样,我怎么睡得着!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苦!”

“是总督给气受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黛玉轻抚弟弟的头发,尽量答得漫不经心,好似真没什么大事。挡不住贾敏是多么称职的官太太,一听这话就竖起眉毛恶狠狠道。

“富察家是欺负我们没人在皇上面前递话么?怎么欺负你爹爹了,和我细细说来,我倒要看看是马齐马武有能耐,还是佟大伯厉害!”

黛玉这才知道原来林家和佟家暗通款曲,暗呼母亲深藏不露,忙委婉上前说了事情,几百万两银子不见了,贾敏不过是挑挑眉毛,只是心痛丈夫老实而已,想了一刻便起身道,“此事撕虏轻倒是不难,只是太子向我们出招,倒不好随便应他!不扳倒富察氏我不解气!”

扳倒富察氏岂是那么容易的?人家可是满洲大姓,简在帝心的满族支柱,就算如今满汉之分已没那么严厉,林家和富察氏正面对上也是不智,黛玉想上一刻,深知此事唯有从怀柔处走才不惹嫌疑,否则都要蒙上挑拨阿哥关系的黑锅,因正色道,“女儿也恨不得把马武挫骨扬灰,只是他也是别人手里的枪炮,依我看,此事和老佛爷打个招呼,让他们自己闹去吧。”

贾敏却不悦道,“我们贾家岂是易被人欺的?姑爷被气得仰倒,贾家不为我们撑腰?玉儿,你胆气却是有些不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