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寿礼之中,纪无咎最喜欢的还是自己送给自己的那一份。前几天,京师三大营总兵叶雷霆犯了点儿小错,他以“御下不力”的罪名给他调了个职,远远地打发到宁夏去做总兵。虽然明面上是平调,但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实际上算贬官。三大营总兵力十几万,是整个大齐最精锐的军队,宁夏守军自不可与之同日而语。
纪无咎为什么要找叶雷霆的麻烦?
原来,这叶雷霆本是名将之后,自己也争气,武艺高强,治军严谨,在军中颇有威望,年纪轻轻便坐镇三大营,可谓前途无量。但不巧的是,他是叶修名这一脉的旁支,虽然他爹当年和叶氏一族闹得有些不痛快,然而到他这里,却又改了道,开始向叶修名靠拢。
真是岂有此理,欠教训。
所以纪无咎就教训他了。叶修名本想力保叶雷霆,可惜的是叶雷霆竟然主动请求调往宁夏,自断前程。叶修名吃了个哑巴亏,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好暗叹纪无咎奸诈。
叶雷霆滚蛋了,新提拔的三大营总兵是方秀清的妹夫,实打实的方党。
于是纪无咎这几天睡了几个舒坦觉,精神颇好,见到叶修名时也会多和他说几句话,看着他吹胡子瞪眼,龙心大悦。
闲话休提,且说眼前的家宴。
这一日秋高气爽,朗朗长空之上,艳阳撒开万道金光。夏日的暑气早已褪尽,秋日的凉气尚未席卷而来,是一年之中气候最舒爽的几日。叶蓁蓁本打算将宴席置于延春阁内,但见外头秋景着实不错,便让人将东西全搬到太液池边,就着这秋日秋风与秋水,倒别有一番趣味。
六宫妃嫔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满脸喜色地和纪无咎说吉祥话儿。纪无咎的心情不错,难得地挤出几丝笑容,宴会的气氛格外好。
秋日是登高赏菊的季节,叶蓁蓁命人在宴席周围摆上不少菊花,绿牡丹、一丈丝、帅旗等珍品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纪无咎饮了杯菊花酒,一时兴起,便提议让他的大小老婆们以咏菊为题作诗。此话一出,众妃嫔纷纷说好,部分才气高的更是暗暗摩拳擦掌,想着一会儿定要让皇上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这其中尤以王昭仪为甚,她提着笔,看向一盆绿牡丹,凝眉深思,放空的眼神因专注而动人。王昭仪十三岁就入了宫,纪无咎虽然胸怀宽广口味多样,对着这么一张孩童似的嫩脸也着实下不去口,因此过了两年才让她侍寝,最近刚从五品的美人晋为四品的昭仪。王昭仪虽然长得不如丽妃贤妃漂亮,却是文采精绝,纪无咎偶尔也会换换口味,临幸一下这位才女。
王昭仪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提笔在纸上写起来。
纪无咎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叶蓁蓁,只见她正愁眉苦脸地在纸上画着叉叉。他嘴角微弯,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一炷香烧完,也该交卷了。纪无咎拿着那一沓诗品评一番,最终王昭仪拔得头筹,得了个彩头儿。至于垫底的,自然是叶蓁蓁了。好在她交上去的并非是满纸的叉叉,而是自己写的几句打油诗。她于作诗一事实在不在行,往常在家时爹爹也曾试图把她打造成一个才女,结果自然可想而知。叶蓁蓁还挺有理:“女子无才便是德”。叶康乐冷笑,“那你整天不务正业,只管舞刀弄棒,就算有德了?”叶康乐很是纳闷,他们家世代书香门第,往上数三辈子也没出过一个武将,怎么生个女孩儿反倒是个女中木兰?叶蓁蓁才不管那些,她被叶修名宠坏了,自然想干嘛干嘛,不想干嘛就不干嘛。
眼前纪无咎大声宣读了一遍叶蓁蓁的大作,在下面妃子们的忍笑中,点名批评了她,“皇后的才气只怕从七岁之后就未再涨吧?”
叶蓁蓁脸皮厚,面不改色道:“自古斯文多败类,可见太有文采也未必是好事,”想了一下,好像把自己家也骂进去了,又补了一句,“当然,那些真正为国为民的人除外。”
丽妃这次是无比赞同皇后娘娘的话,因为若不是叶蓁蓁,垫底的恐怕就是她了。作诗什么的,最讨厌了!她偷眼看了看春风得意的王昭仪,口中银牙咬得咯咯响,心内骂了无数遍“贱人”。
品完诗,帝后妃嫔们又行了个琼觞飞花酒令。所谓琼觞飞花令,是指行令人说一句含有“花”字的诗句,然后按照“花”在这一句诗中的位置数人头,数到与此位置相对应的人,便是中令,中令的罚酒,罚完酒之后同样说一句带“花”字的诗,以此类推。
又是诗!叶蓁蓁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