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失忆的时候恣意至极,无论如何却都记得刘彻曾经说过的金屋藏娇,那不是她对刘彻有了什么感情,而是因为在穿越过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能走进自己的心底,只有刘彻,那还是一个没有染上机心的孩子,说出那样的话,虽让她想到日后的悲剧,却也感动于那种心意。

失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难说的,她都说不清失忆时候的自己是真的喜欢了刘彻,还是只是失忆者抓住救命稻草的那种感受。

当年没有心机的孩子,如今一步步有了狠辣的手段,雷厉风行,处处算计,甚至无情薄幸,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肖想过他那张龙椅,可是坐在龙椅上的刘彻又是如何可怜?

她搁了笔,忽然瞥见自己腰上的那玉坠子,拿起来在指间缠了缠,这种廉价的小玩意儿,都是大的玉料才落下来的边角余料,能看到一些杂色,玉色不是很纯,不过难得是颜色挺好,很白,虽有瑕疵,却也颇为可爱。

兔子形状什么的,也不过是突然之间起了玩儿心。

当年在馆陶公主府,那猫死了之后,陈阿娇很久没有理会刘彻,刘彻说要给她很多很多的猫。

后来,他成为太子,果真带着人抓了许多猫来,还兴冲冲地跟她挥手,却被她愤怒地让人将他关在了府门外,馆陶公主戚戚地骂她陶器,陈阿娇那时无所谓地想:把汉武大帝关在门外,我陈阿娇也算是开天辟地了吧?

她向来觉得自己不是那心慈手软的人,只是看到了猫,却觉得那猫的处境像是自己,馆陶公主是景帝的妹妹,她想要将她许配给之前的太子,可是栗姬却讽刺了馆陶公主,她一怒之下开始撮合自己与刘彻。

所以陈阿娇对馆陶公主其实没有什么好感,她虽爱女心切,却也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父陈午死后,刘嫖养男宠董偃,董偃向刘嫖建议献出长门宫以博取刘彻欢心,却不想这长门宫乃是整个长安最富丽堂皇之所,其奢华更甚于皇宫,刘彻为此暗中震怒,却隐忍未发,最终的结局却是——长门成为了她陈阿娇的冷宫。

这样一想,自己还真混得很惨。

那次刘彻送猫来被自己关在门外,后来他带了很多小玩意儿来哄自己,她心智成熟,怎么可能看上这些小孩子的东西?只不过是看刘彻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想着他在宫中几乎是危机四伏,栗姬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照顾到所有,更有窦太后压制,刘彻也生活得很清楚。她最终还是随便挑了个玉坠儿,刘彻立刻就眉开眼笑。

不可否认,在那种几乎很难感受到亲情的地方,忽然见到这样不带任何算计的温暖笑容,几乎一下就在她冰冷的心上破开了一道口子……

陈阿娇忽然一按自己的额头,到底都是什么混乱的感情!

天气渐暖,这已经是最后一个生火炉的日子,年节已过,很快便用不着了,她将那连着红绳的玉坠儿投入了炭火之中,看着那火舌起来,将那红绳吞没了,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

荒唐,荒谬。

她唤了李氏来,却带着自己抄下来的竹简,在过午之后到了酒楼,将门店关起来,把所有的人叫到了大堂内。

这是一杯酒楼的员工们第一次这么整整齐齐地全部到场,来拜见他们这位神神秘秘的大老板,他们或多或少都见过陈阿娇,只知道乔夫人是深居简出,为人很低调,只是在她真正地站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那种惊艳的感觉才慢慢地浮上了众人的心头。

那一日陈阿娇在酒肆堂中一句话让将主父偃扔出去,那举动可以说是既霸气又帅气,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众人谈论的话题,又因为陈阿娇是真正的老板,所以陈阿娇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自然而然地在员工的心底形成了一种对陈阿娇的敬服,此刻站在所有人面前,陈阿娇一点都没怯场。

穿过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很多人的面前,扮演很多很多的角色,然而没有一个是她自己喜欢的,如今这个角色虽然与自己最期望的那个有略微的差距,可已经足够让她满意。

她有一种在公司里跟其他各个部门的人以及自己的下属开会时候的感觉。

所有人坐在原本酒客们做的位置上,陈阿娇就站在隔出里外间的竹帘前面,朗声道:“一杯酒楼开张至今,盈利不少,全赖诸位齐心协力,共扶共助,我们这里坐了普通的员工,也有曾经带领诸位来到一杯酒楼的几位主事者。”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了坐在最前方的阮月、齐鉴还有赵婉画三人,李氏不参与这次的评估,她毕竟是管着内院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