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王问,“你来时,你们王妃可还有别的吩咐?”如今话都说开了,靖江王也就不绕什么弯子了。
江行云道,“王妃说,想让我看看王爷家的港口。要是有空,再看看王爷家的兵马。”
靖江王听此话,实在开了眼界,他自诩脸皮不薄,但如今看来,已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靖江王问,“你们王妃没让你再看看我的库房存银几何?”
江行云只当没听到靖江王的讽刺,只一笑道,“等王爷什么时候去了闽地,我请王妃打开库房,让王爷看看闽地存银几何,如何?”
江行云一介女流都这等魄力大方了,靖江王心如电转,想她一个小女子,便是去军中见识一二,也无妨,亦能叫人知道靖江之地的实力。靖江王便笑,“既是莫如吩咐的你,我怎能不依。说来,这些年,已许久未见你们这等厉害的女子了。”
江行云倒不介意别人说她厉害,说这话的人多了,江行云从未往心里去,只是,靖江王跟着来了一句,“非吉兆啊!”
真真叫江行云噎个半死,江行云问,“怎么,王爷还精通什么天算神数,从我们身上看不出不是吉兆来着?”
靖江王道,“向来阴阳调和,如今似有阴盛阳衰之兆哪。”
江行云不以为然,“真是大惊小怪,要是从来是女人掌权女人做皇帝,出来个男人掌权,人家不是一样觉着怪。天地间的道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靖江王不赞同此论,道,“有天则有地,有阴则有阳,天地让男人为尊,必有天地的道理。远的不说,我母亲当年何等人物,要说这江山,皇兄自是有出力的,只是母亲大半生的心血也皆在里头,最后仍是皇兄为尊,难道是母亲功勋不及皇兄?这便是男尊女卑之别了。”
江行云道,“世祖皇后的权柄不让先帝,这也是事实。”
靖江王道,“女人都只看重实际么?”
江行云并不直接回答,反道,“昔年诸皇子入朝学习当差,大皇子在兵部,太子在户部,三皇子于刑部,四皇子在工部,五皇子在礼部。这五部,户部管着银钱出入,最是要紧。兵部工部亦皆是肥水衙门,刑部谢尚书是三皇子的亲外公,说来礼部最是寡淡。我们王妃却说礼部好,万事离不开一个礼字。规矩礼数为天下第一要紧之事,闽王就在是礼部当差七年。”
“闽王也算有能为的皇子了,只可惜陛下给他的封地实在有些委屈闽王了。”
“当初分封皇子时,闽王已有心理准备。偏僻之地,倒也未尝就是坏事。那些人将殿下分封到偏僻之地,无非是新仇旧恨一并作祟罢了。只是想一想以后,如今殿下为陛下亲子,将来新君登基,有了自己的儿子,这些藩王叔伯更远了一层了。新君想分封亲子时发现好地方叫自己的庶兄庶弟们占了,难道给儿子封些边边角角的地盘儿去。亲疏早定,倒是闽王,虽地处偏僻,正因偏僻,却也少人惦记。”江行云坦然道,“福祸相倚,自来如此。”
靖江王可不是容易说服的,老头儿一笑,“你们王爷这般明白,如何会直言户部之事,岂不大大得罪了东宫。”
江行云反问,“王爷为一方霸主,是希望有闽王这样脾性的儿子,还是凡事八面玲珑四方逢源的儿子呢?”
靖江王赞,“行云你辩才一流。”
“这也不过是嘴把式。”江行云道,“王爷以为我为何为王妃效力,王妃能给我的,不见得比别人多。闽王与诸皇子中,也未有什么优势。许多人都喜欢说,等我大权在手,如何如何。这样的人,纵使一朝权柄在手,也不过是个权术高手罢了。许多人这一生,爱慕权力追逐权力得到权力,我却是不想成为这样的人。我也需要权力,我要它,是因为我要用它做一些分内之事,而不是要用它得到富贵荣华。我希望当我满头白发往生之前回忆我这一生,能说我为这个世间做了多少事,而不是我居什么样的地位积攒下多少金银财富。我是这样的人,所以,我必将效力于这样的人。”
靖江王笑叹,“那你要好生看一看辅圣公主的结局。”
“辅圣公主的结局有什么不好吗?”江行云道,“当生则生,归死则死,轰轰烈烈,绝无苟且。”
“如果她泉下有知,知道儿女这般结局还能如行云你这般洒脱便可。”靖江王觉着,自己已经不是壮怀激烈的年岁,他当然理解江行云的志向,事实上,他迄今都喜欢有这样纯粹志向的人。想来,这也是他对江行云颇为宽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