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向东不甘地挣扎,猛地大叫出声,打了一个挺,然后滚落到了地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书房里,从那张铁丝c黄上滚落了下来。四周一片墨黑,天还没亮。水向东抹了一把脖子,全都是汗,他从地上起来,坐回c黄上,低头想起刚才的梦,这么多年了,噩梦还是如影随形。他一直渴望着倪晖拯救自己,结果却把他也拉入了深渊。倪晖不肯原谅自己,而自己又怎么敢奢望,他希望倪晖早日忘却那个噩梦,幸福快乐地活着。然而,这可能吗?
水向东站起来,走到隔壁倪晖的房间,推了一下门,门是反锁着的,进不去,一如倪晖的心门,早就对自己锁上了。水向东回到书房,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始终没有困意,他开了灯,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来看。慢慢地,心绪终于平复下来,身体上的疲倦终于席卷了他的意识,书本从他手上掉落到c黄上,灯还亮着,他睡着了。
倪晖在家待了两天,除了去看望田老师,到张勇和沙汉明家小坐一阵,其余时间都在陪外公外婆。外公已经七十多了,外婆也快七十了,都已经是古稀老人了,就算是他们能活一百岁,自己每年回来看望两次,那次数也是可以数得过来了。倪晖看着头发斑白的外公,心里有一点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冲动,说走就走了。
但是现在要回来,那无论如何是不能了,只能希望外公外婆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让他能够多陪陪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好心理准备。上辈子,外公外婆都是八十高龄才谢世的,希望这辈子,他们能够活得更长久一些。
水向东很想和倪晖找机会单独相处一会,但是机会很少,他们身边时刻都有第三人在场,水向东知道,倪晖以后就真的是客人了,他对自己,确实不能更特别一点了。想到这里,水向东觉得自己的心如发酵的酱缸一样,酸胀难受。
倪晖离家回上海的时候,拉着外公外婆的手,长久都不舍得松手,陈丽萍催了几遍:“好了,小晖,又不是不回来了,跟外公外婆再见吧,我们该走了。”
水向东站在一旁说:“别担心,我和阳阳都在家呢,一定会照顾好爷爷奶奶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多交点朋友,有空多打电话多写信回来。”
倪晖看了一眼水向东,点了点头:“嗯。”
倪晖从老家回来,仿佛才真正下定决心融入到上海这个城市来。他一改以往的生活作息,上课的时候也不像以前那样掐着点来去匆匆,有时候和同学也一起玩玩、聊聊天,班上有什么活动,也会参与一下。
他在上海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是他们小区的一个初三年级的男生。这天中午放学,下了点小雨,倪晖没带伞,他骑着车冲进雨中,想要尽快回去。到了校门口,出校门的人比较多,倪晖就随着人流慢慢往外挪,好不容易出来了,他蹬上车就准备冲,被人拉住了车后座,倪晖回头,看见一个穿耐克运动外套的男生冲自己抬下巴:“你是珑山小区的吧?”
倪晖不认识他,点了下头:“是的。”
“我也啊。我的车今天给别人骑走了,搭个顺风车吧,行不?”
那个男生个子挺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肤色,有一双不大的眼睛,让倪晖想起了张勇,倪晖点点头:“行,你上来吧。”
那个男生说:“你下来,我载你。”不由分说就将倪晖赶了下来。
倪晖心说:这不会碰到骗子吧,把自己拉到哪儿去骗钱什么的。
这当然是他脑补的。对方的车踩得飞快,在小雨中踩出了飞一样的感觉,飞速中小雨不断地滴在脸上,感觉凉丝丝的。对方一边踩一边说:“你是初一的吧?我初三二班的,我叫林卓威。你呢?”
倪晖说:“初一六班的,倪晖。”
林卓威“噗”地笑了一下,显然是被倪晖这名字给逗乐了:“我以前没见过你,你刚搬来上海?”
“嗯。我以前在老家上学,今年才过来的。”
“难怪,我早上经常看见你在运动场跑步,你起得很早啊。”
倪晖说:“嗯,锻炼一下身体。”
林卓威说:“你会打篮球不?每天下午我都和小区的几个朋友在一起打球,你没事就一起来玩吧。”
倪晖想了想:“每天打一会儿就可以,我还要练字。”
林卓威问:“练什么字?”
倪晖说:“毛笔。”
“哦。”
小区离学校不远,骑得快,十几分钟就够了,跟以前在老家住在东郊时去一小上学的距离差不多,不过这里比较麻烦一点,要等红绿灯,花费的时间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