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日出而行,日落而息,足足走了三个月,终于抵达大齐旧都都延。完颜绪制止随行的众侍卫,只让梓侬四人陪行,他骑马,素衣仍坐在车中,轻装简从的进了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人知道这便是他们今后的主宰──新君完颜绪。

素衣在车中向外望去,只见遍地都是金辽的旗帜,城墙上的士兵都身着鲜明的金辽战服,威风凛凛的挺在那里,不由一阵锥心刺骨之痛。所幸街道繁华如旧,却都是大齐旧俗,方感到稍许安慰。

完颜绪却又凑上车来,邀功似的道:「素素,你看朕并未骚扰百姓,逼着他们随我金辽服饰风俗。这满城的繁华,却还都是旧貌,你是否觉得亲切一些?还有,你看大家欢笑如常,亡国之痛可比你轻了不知多少倍呢。不是朕自夸,那齐帝在位的时候,百姓何尝像现在这样安乐太平过。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只要能给天下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那龙座上坐的是谁并不重要,你大可不必这样恨朕吧。」

素衣不理他,仍然凝神看着窗外,完颜绪毫不气馁,嘻嘻笑了一阵,正要厚着脸皮再为自己歌功颂德一番,素衣却忽然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完颜绪竟从未看过他这种眼神,正自心中惴惴,不知素衣又要拿什么词语形容他这有些卑鄙的自吹行为,却见他微微的一笑,轻轻道了一声:「谢谢。」

什么叫做否极泰来,什么叫做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什么叫做功夫不负有心人,完颜绪在一瞬间将诸如此类的所有词语统统的理解透彻了。他心花怒放,直觉自己应该喜笑颜开外加挤出两滴眼泪来表达一下感动之情。但他却只是呆呆的看着素衣,什么也没有做,什么都做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素衣心里正在惊讶这人是不是痴呆了的时候,才看到完颜绪有些颤抖的伸出手臂,作了几次动作,最终一把搂住自己,那力气大的险些没掐死素衣。也把他吓了一跳,正要推开死命粘在身上的男人,却听完颜绪在他耳边低沉的一字一字道:「素素,朕今生若能得你,从今而后,再无别求。」

素衣一怔,所有的动作骤然停顿,这句话说在此时,竟感觉不到半分羞辱,只觉其中真情流转,他在心底叹了口气,暗道:此人虽然是我平生第一大敌,却也是我一生的知己。可知世上诸事,确逃不过「造化弄人」这四个字。

几个人来到皇宫,梓侬前去宫内传旨,稍时只见守宫的一众官员一溜小跑的出来,未到近前便跪了一地,当先一人惶恐道:「启禀大王,闻得大王是于明日到达,下官未及远迎,实在罪该万死,还请皇上降罪。」

完颜绪和蔼笑道:「都平身吧,朕心急,提前到了,你们守着这里也辛苦,就没再让人报。这都延你们看的很好,朕方才便装而来,见街道繁华,未受丁点战火之苦,可见是你们的功劳了。日后朕必有重赏。」

他这一说,众多官员方才松了口气,簇拥着完颜绪进了宫门。此时天色已晚,当下用过了晚膳,随便寻了处宫殿暂时安歇下来,只等明日所有嫔妃大臣都到达,再行安排。

金辽刚迁都都延,一众事情既多且乱,完颜绪身为国主,更是没有片刻空闲,以至于连到素衣那里去厮缠一番的功夫都没有,素衣不用见他,倒显得轻松了许多。他虽有心逃走,只是一则完颜绪派人看的太紧,二则他也知道,跑得了自己一人,却跑不了士兵百姓,他最大的弱点已被完颜绪掌握,再想逃脱魔掌实在是难如登天。

这日早膳过后,小太子完颜朔又悠闲的晃了过来,对着素衣神秘兮兮的笑,直将他笑得一头雾水,才听完颜朔悠悠道:「你还有心在这里看书?没见对面的尽情苑已经收拾妥当了吗?」

素衣向窗外一看,心中一痛,又夹杂着无数愤恨,就是为了建这座豪华奢靡的大宫殿,皇帝和馋臣们克扣了军饷,轻易的令自己战败,更直接导致了亡国的结局。因此别过头去,也不理会完颜朔,只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亡国的祸害,有什么好看?」

完颜朔点点头道:「哦,对了,难怪你如此生气,我听说你们皇帝就是因为建这个,弄得天怒人怨,更克扣了你的军饷致令亡国,呵呵,他费尽了心思,却被我们拣了个便宜,也不知道他地下有知,该作何感想。」

素衣冷冷道:「你到这里就为了说这些话吗?那我已经听到了,请回吧。」

完颜朔也不恼怒,哈哈笑道:「当然不是了,尽情苑收拾妥当,我父王便要立后了,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