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呵呵笑道:「是啊,那孩子从得中状元后,便让皇上差遣着办了几件事情,听说很是让皇上满意,这不,他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儿出来,圣上方批准他衣锦还乡呢,哎呀,其实这衣锦还乡有什么重要,我和老伴都老了,就盼着儿子能在身边,享享天伦之乐也就好了。谢桥,那天你可一定要来啊,还有,别叫什么沈公子,你们是同窗,还是直呼他的名字,我听着还舒服些。」

谢桥默默答应了,失了魂魄般的往回走,经过那断桥的时候,忍不住便在桥上停了下来,他注目着桥下那缓缓东流着的一泓碧波,心里一阵翻江搅海的痛,忍不住便喃喃道:「沈潇,你就要回来了,衣锦荣归,呵呵,我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一定可以高中的,你不像我,你那么的优秀,你……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长恨……老天爷,你怎能如此残忍,为何……为何就让我这样和他擦肩而过,再也不可能……不可能重新回头。」

天空传来一阵雁叫,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群大雁排着队形从蓝天上飞过,心里不由得忽发奇想:若此时让这鸿雁将我的心意寄给沈潇,他……他又会是什么心情,他……他会欣慰,还是心痛,或者最终不过化作一丝惆怅,叹一声造化弄人便罢了,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前途锦绣鹏程万里了,那份情意,还会被他看重吗?

沿着断桥的阶慢慢步下,谢桥面上挂了一丝苦笑:算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不管如何,总归是我先负了他,我现在有妻子,儿子也即将出生,即便沈潇还如从前,我便能抛妻弃子和他在一起吗?这样的话,即便能到他的身边,我就能一辈子觉得幸福吗?只怕根本不可能的,断了的就是断了,就算强行接上,终归还是有裂痕的吧。

他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漫无目的的乱想,自己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因为心情觉得压抑难抒,便没有去书局,而是转回了自己的家,远远的便看见小丫鬟蹲在门口,看见他来,忙抽身跑了进去,他也没有多想,自己尚心烦意乱的,又哪有余力去顾及别人。

待入了家门,便见到夫人正端坐在堂前,发髻及衣衫略有些凌乱,他不由得奇怪,心想夫人向来是爱收拾的,今日是怎么了?不等问出口,谢李氏已抢着道:「我今日起来就觉得十分懒怠动,因此只略略梳洗了一下,刚刚又躺了一会儿,便难免是这样一副样子了。倒是你,今日回来这么早干什么?书店不用人看吗?」

谢桥摇摇头道:「我今日去沈老爷的府上走了一趟,知道沈潇就要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谢夫人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一向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脸上竟带了笑容,道:「哦,是那位中了文武状元的沈潇沈公子吗?我常听说,他博学多才,英俊潇洒,所结交者无不是名人才子,贵族豪戚,寻常女子和文人墨客也不能入他的眼呢。」

这若是别的男人,听见妻子如此盛赞别人,早已是心中不快了。不过谢桥向来憨厚,也没有多想,淡淡笑道:「沈潇固然是极英俊博学的,他家里又有钱,还能不潇洒吗?至于他结交的人,嗯,倒也不像外界所说的那样夸张。」谢桥想起有许多时候沈潇带自己去见的人,他都没有听说过,那自然算不上什么名人才子。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些人在江湖上,无一不是大名鼎鼎。

谢夫人似乎对沈潇十分的感兴趣,她向来不太喜欢和谢桥说话,认为谢桥太闷了,不过今日倒和谢桥说了许多,当然,都是围绕着沈潇说的,最后,这貌美如花的女子自信一笑,眼角稍微的一眯,对谢桥道:「夫君,听你所言,沈潇既是你的知交好友,不妨何时请到家里,待为妻亲自做几道菜招待人家一下,也好让你和他叙叙旧情。」

谢桥心中一凛,他心里是有鬼的,听见夫人说「叙叙旧情」这四个字,下意识的就连忙拒绝,找的理由自然是如今自己落魄,沈潇却成为皇上面前的新贵,哪里好去攀扯之类。却不料自家夫人将脸子一放,冷冷道:「现成这样好的朋友你不去结交,却要去结交谁,哼哼,就是新贵才攀附,不然让孩子生下来,我们娘儿俩都跟你受穷不成?」一边苦口婆心,恩威并施的说了许多。

最后谢桥无奈,只得答应了她,若有时间便请沈潇过来,然而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能不和沈潇见面就不见面,如今两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就像是两条南辕北辙的路,再也不可能交集在一起,若还要见面,也只有徒增惆怅伤心而已。

谢夫人哪知道夫君心里打得这个主意,还真当谢桥是答应下来,她早已看穿了谢桥的性子,别说现在自己母凭子贵,就是没有儿子,这样一个男人也远不敢反抗自己,不然当初她凭什么选来选去,选中了这么一个穷书生啊。她笑得如春水柔波一般,暗地里早打好了另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