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大概是苏溪月将皮裘贴在了脸上,听他呓语般的道:「上天总算待我不薄,到最后,它还是给了我一个疼爱我的人。是真心爱我的人呢。嗯,我早就想好了,我要是死了,如果真有魂魄的话,我就去他的身边,我不近他的身,就远远的看着……看着他,他很了不起的,很有成就,我知道他会活得很好。要是他知道我死了,会难过的,到时候,我再去他的梦里安慰他……」

「溪月……」西门凛然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淌,他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冲了过去,就见在月光下,一个人坐在一个大坑里,另一个人坐在坑上面,刚才的话就是他们的对话。

这情景很诡异,不但诡异,更是惊悚。最起码那个老头就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但是西门凛然此时哪还顾得了这么多,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几步上前,二话不说就跳进坑里,把整个人都呆住了的苏溪月一把抱起,然后跃上坑来。

「江风……」

苏溪月惊叫,接着那个少年也惊叫起来:「什么?江风?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弟弟?」

惊讶过后,他又笑了起来道:「怎么样?我就说他对你既然那么好,是一定不会看着你死的了,啧啧,竟然找到了这里,多有心啊,好了,我们下山吧,幸亏没遇见狼群,不然的话,我也跟着死定了。唉呀妈呀,这会儿我手心里就捏着一把汗呢。」

少年幽默的话让松了一口气的花香和九言都忍不住笑起来,也稍稍打破了一下沈默的有些尴尬的气氛。

一行人下山,问过了苏溪月,西门凛然才知道那李氏在苏溪月走后,就让人代写了一封信拿去给苏溪月,把所有事情的原委都告诉他了。

果然,本来就灰心的苏溪月这下子彻底绝望了,他没想到奶娘竟是这样的恨着自己,更没想到她从三年前就开始给自己下毒,还是无法解的毒。

万念俱灰之下,苏溪月不得不变卖了身上唯一一块玉佩,一路辛苦跋涉来到祖坟所在,因为毒素的侵蚀,他身上实在没有了力气,就只好利用唯一剩下的钱雇人帮他挖坟,可是在街上打听了几天,根本没人肯干,后来还是这个叫采容的少年和一个叫厉三的青年好心帮了他的忙,采容更是害怕他被野狼吃掉,而坚持留在山上陪他过夜。

苏溪月本来不忍心采容在山上,一旦有野狼,两人只怕都要葬身狼腹,但是他那个时候,实在已经没有力气走了。采容身体又瘦小,让他背自己下山,一旦遇到野狼,更是危险。好在西门凛然忽然出现,总算解除了这个危机。

当下西门凛然感激采容,立刻就认他做了弟弟,带着一起回到魔宫。他考虑了一下,因为苏溪月中的毒实在太重,一旦再受刺激,结果殊难预料,因此就隐瞒下了李氏其实是他生母的事情。

回到魔宫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四了,离毒发,还有不到三天的时间,但是西门夺虹的解药还没有到。

花香和九言很奇怪,不明白宫主为何不直接去总宫,如果那样的话,死缠烂打之下,总宫主未必不给药,但是他却回了凛然魔宫,万一总宫主小气,不肯赐药的话,苏溪月不就没命了吗?苏溪月一旦死了,自家宫主也肯定不能独活吧。

但他们的疑虑很快就打消了,就在第二天,正月十五的一大早,总宫主的贴身影卫首领,亲自将一粒星月送了过来。

星月是举世无双的灵药,即便苏溪月体内的毒是三年积累下来的,在星月的威力下也一样不起任何作用。只是这毒素尽除后,苏溪月的身体也虚弱到了极点,好在凛然魔宫富甲天下,什么样的名贵补品没有啊,慢慢的进补着也就行了。

一个月后,苏溪月的身体大有起色,终于不用在床上躺着了。花香和九言见自家宫主的心情明显转好,实在忍不住,就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心中疑惑:「宫主,星月就是总宫主的命根子,其他三位宫主莫不是用尽了手段,才得到一颗,为什么你简简单单一封信,就把星月给弄来了啊?」

这个问题苏溪月也有些好奇,他这些日子听花香和九言讲了许多魔宫的事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百里上官司空三位宫主坑蒙拐骗要星月救爱人的故事。

西门凛然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于我来说,信和人是一样的。信若得不到星月,人去了也没用。而且我用了几只信鸽寄送同样的一封信,夺虹就该明白这封信的重要性,也应该明白我和溪月同生共死的决心。」

花香和九言还有些不解,不过西门凛然已经不再说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他的信上只有六个字,血字:「星月,无药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