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君走近他身後的小屋,只见霜叶红僵坐在里面,眼中满是血丝,像是多日不曾合眼。方停君走过去拍开她的穴道,轻声唤了一句师傅。
“你决定要这麽做了!”霜叶红这几个字说得非但不冷,还有一些激动。
“我决定了。”方停君声音虽然轻,但却很坚定。
霜叶红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来,盯着方停君看了半晌,突然手一挥给了他一巴掌,然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方停君呆站了一会儿,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竟然脸上有了一丝微笑,无论如何这是霜叶红第一次表现得像他的师傅,流露出她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他走出门外,将结界的法器砍断。忽必烈与薛忆之只觉得一时间天色骤亮,阳光更是亮得刺眼,眼前又是一派春光明媚,耳边还是那小桥流水声。方停君一身白衣站在万花丛中,模样却是看起来说不出的孤独。
“走吧!”忽必烈爬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改主意了,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吃只烤全羊。”
“这又有何难,等到了下一个镇你想吃烤全牛都没有问题。”薛忆之嘴里笑着,眼却望着方停君,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手帕很认真地将血迹从剑上抹干净,动作很慢也很轻柔,擦完了又将手帕放入怀中,然後面带笑容地走近他们说道:“想吃烤全羊那还是快点走吧,天就要黑了,别又错过了宿头。”说完就一人先走了。
忽必烈眯着眼看着他修长的背影,突然微微一笑,转头问薛忆之:“你知道我们三人中最狠的人是谁?”然後像是也不期待薛忆之回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恐怕非停君莫属……这一头小狼嵬子”薛忆之没有吭声,只是提起轻功一晃身就追上了方停君。
他们在那之後,再也没有遇见什麽风险,方停君一手包办了他们的路线,饮食,一路上突然多出了许多武林人士在四周护航,密林中往往有些许不知名的尸体。他们也不在驿站留宿,而是每晚都宿在当地的武林世家或者帮派。无论谁来迎接忽必烈他们,都表现地对方停君出乎意料地尊敬。
忽必烈每天都笑容满面,他路上唯一的兴趣就是变着法子找方停君斗嘴。两人每每战得不可开交之时,薛忆之就开始闭目养神。无论谁问他何事,他都是一问三不知,有一个大智若愚似的薛忆之,两人倒也总是势均力敌。
忽必烈仿佛一切安之如殆。但有一次也禁不住悄声说:“我早知道方停君一定又重新起用他母亲过去的力量来培植自己的势力,没想到已经做得如此彻底。”薛忆之则是眉头深锁,有一些不安地注视着方停君的背影。忽必烈则微微笑着,又补充了一句:“我在等着我们的停君与追风,南宋的朝庭分庭抗礼。”
他们就这样走了月余,很快就到临安,南宋仅派了礼部侍郎陆秀夫迎接忽必烈的行丛。陆秀夫是镇江人,肤白额下三缕长须,体态清瘦,说话较慢,有些江南口音。他虽然官阶不高,但接人待物似甚有分寸。他态度温和,但无论忽必烈如何盘问,却不露丝毫风声。即使是忽必烈同来的幕僚佯装愤怒,他也是面不改色。忽必烈心里暗想,这人虽然官不大,倒是个人物。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住下来之後第一个来访的竟然是一位故人。周玉庭身穿青色官服,志得意满地迈进了驿站。
方停君正坐在亭子里看乐谱,眼前周玉庭踱着方步正神气活现地沿着抄手廊走来。不由一笑,站起身嚷道:“瞧瞧,这是哪位官大人。”
周玉庭一见他,不由脸色一变,刚出口叫了一声小师弟,随即改口道:“原来是方公子,久违了。”说着还微一欠身。
方停君眯了一下眼,抱起手臂笑道:“不知道周公子高官得就,未曾道贺,失礼了。”
周玉庭表情严肃地道:“我原本不想靠荫补入仕途,但念及家严年迈却仍不忘抱效国家。况且家严乃贾宰相门生,蒙恩师祖提携,如今我官拜侍卫亲军步军司统领,隶属枢密院管辖,在他老人家的指点下,也算投笔从戎。”
方停君半垂眼帘,一声轻笑,慢慢走到周玉庭面前,看着他面色虽然镇定,眼光却不停地闪烁,便凑过去问道:“即然你已有军衔,为何又跑到蒙古人住的地方来,莫非你想私会蒙古人?”
周玉庭仿佛方停君身上沾染了瘟疫似的,连忙错开几步,避开了方停君的脸,正色道:“方公子,莫要误会。因为我与忽必烈王爷有数面之缘,因此奉上司之名,有事来找王爷,就不陪方公子闲谈了,改日再会!”说着匆匆绕过方停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