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真美,对吗?”薛忆之眼望着天边夕阳半露酡颜似醉,云卷云舒。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再美也是日落西山。”
“可它明天还是会升起来,对吗?”薛忆之笑道。“日落西山也好,苍海桑田也好,斗转星移,也许那都不过是一个轮回。世上万物有时冥冥中自有主宰。”他吃力地转过头,凝视着方停君道:“答应我,若是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再把自己逼得太狠,好吗?我也许无法再保护你了……”
他见方停君的眼中似有泪花闪过,连忙一把捂住他的眼睛,笑道:“别这样,停君,我不想我最後的记忆是你的一双泪眼。笑一个,我想看你四年前在剑门关上那种微笑,又狡猾,又孩子气的微笑……”他越说声音越低,只觉得整个人往一个深渊处坠去,恍惚中只觉得有人搂住自己,嘴里有一温热的东西进入,它推着一个散发药香药丸逐渐深入。然後听人在自己的耳旁含糊的说,你这个傻子,你不能死,你说过要让我上的,你不能骗我。
忽必烈站在轿旁,看着方停君慢慢走来,他一身白色外衣,淡金色的腰带,素色的帕巾束住乌黑的发。忽必烈有一些恍然,方停君不再是四年前那个淡黄色麻衫的少年,他已经是一个英气勃发,长相俊美的青年。
“你决定不留下来,而是陪我去赴宴?”
“王爷,莫非是不想让停君作陪麽?”
忽必烈听了轻笑了一下,然後笑了一声又一声,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停君。因为无论是什麽事,我都希望是你心甘情愿的。”
“我心甘情愿。”方停君淡淡一笑。
“好!上轿!”忽必烈说着手一伸,替方停君掀开了桥帘。
“有劳王爷。”方停君微笑着弯腰坐进了轿子。
第八章 飞花
赵祺身着紫色宽袖长衫,上绣四条紫绫金龙,甚是富丽堂皇,他相貌也算风流倜傥,可惜眼底泛青黑,萎靡不振一幅纵情声色的模样。倒是坐在他下首的老者,黑色官帽,一身黄绫罗袍,精神甚是矍铄,脸逞长方形,皮肤白净, 额下无须。忽必烈细看,只觉得他与方停君相貌上倒颇有几分相似,只是方停君眉宇间甚有英气,此人虽笑容满面,周身却散发着一股阴气。他见赵祺目光闪烁,不去对视方停君看向他的目光,心里暗叹,方停君聪明绝顶,却怎麽信了这麽一个软弱不可信的人。而方停君对这位大哥却显然很是期盼,从来不形容於色的他,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对重逢亲人的欣喜。这一刻,忽必烈只觉得心头不由自主泛起一股酸涩。
晚宴设在太子的偏厅,赵祺笑说不过是一个家宴,主客都随意。贾似道长在乡野,谈吐甚为风趣,宴席过半,主客相谈都甚欢。大半的时间都是贾似道在说一些俚语趣事,赵祺表现的对这位权臣甚是仰仗。若非忽必烈对贾似道已经知之甚详,真会误以为他是一个豁达,风趣的老者。而初次谋面的赵祺却是给人软弱有余却宽厚不足的感觉,这种人很容易受人挑唆摆布,忽必烈突然明白了为什麽方停君急着除去贾似道。
门外有太监托着一个银托盘进来,一股奇特的香气立刻飘了进来。贾似道哈哈笑道:“王爷,这可是一道我们大宋的传统名肴,名叫鳖蒸羊……”忽必烈心头一跳,转脸去望方停君,见他依然面带微笑。“但是太子爷的这位新厨子却将这一道菜做得甚有新意,听说加进了一些偏草药方。王爷一定要尝尝,这鳖是我们南方的特产,这羊则是王爷北方的味美,如今两相联合,正如贵国与我国从此和睦共处,其乐融融。”
太监将菜端至赵祺面前,只见这道菜红白相间,香味浓郁甚为诱人,赵祺却连连摆手示意不要,声称这两天身体不适,忌口吃不得这等寒热之物,还是让王爷先来吧。太监转而将托盘端至忽必烈面前,忽必烈笑说,都闻这鳖是江南第一滋补之物,那是无论如何要尝一下的。太监替他夹了一筷放在盘中端至他面前。此时忽必烈忍不住要去看方停君的脸色,见他依然面色如常,不由心头大怒。
菜又转至贾似道面前,贾似道叹气道,我就不及王爷样样都能食得,这羊肉我自小就食不得,王爷莫怪,说着也让太监夹了一筷鳖肉。方停君则果然要了羊肉。
“说起来这新厨子还是方公子推荐给太子爷的呢,这鳖蒸羊也可说方公子献给太子爷的佳肴。太子恰好身体不适,可惜了方公子的美意。”贾似道提着筷子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