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停君一边观看着老八挫香一边听他说道:“这盘香一般来说会让一个营的下等官兵用过,才会让上头和其它营的官兵用。所以公子你在香料里下得药千万不能太猛。如果用了一二天就有症状出来,那可就不灵了。”
方停君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一周之後会再来,同你一起送香到蒙古大营。”
他的话音一落,不但老八连青川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少,少爷,这万万使不得。”
“这位将军,你与蒙古人打了这麽久的仗,万一要叫蒙古人认出来,这,这可不是我的罪过……”老八焦虑地看着方停君。
方停君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出去。青川也只有一跺脚追了出去,走出门才发现方停君眼望朝阳宫的方向在发呆。
“少爷……”青川才唤了一声,方停君就已经回过神来,说道我们走吧。两人於是翻过了护城墙,找到藏在外面密林中的马匹连夜赶回了钓鱼城。
两人到得城里就获得了一则好消息,蒙哥的死讯被传开了,阿里不哥也说服了所有的宗亲,在和林召开宗亲会议如愿的登基了。但是城下的蒙古军队仍是没有撤军的迹象,反而发了疯一般,不断地攻城。
除了方停君,只怕没有人知道其中最根本的原因。他无力靠在长廊的柱子上,心里暗暗道:忽必烈,你当真不在乎皇位吗?你不是最在乎你的宏图大志?
青川一直旁观着他的少爷,尽管方停君在众人面前永远一幅淡定从容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他的少爷有什麽地方与过去完全不同了,那少年顽皮的心性,那种可以决战於千里之外的自信似乎都淡了,反而常常坐在那里出神,身上散发着难以掩饰的哀伤。
一日里,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内府,颤声道:“方,方公子,忽必烈在城下要求见你。”
青川见方停君浑身一颤,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惧意。他从来没有见方停君惧怕过谁,连忙过去握住他的手道:“少爷,若是你不想见他,那就不见好了。”
方停君轻叹了一声,看着传令兵即仰慕又期盼的眼神,淡淡笑道:“他想见我,我又何需回避。”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欢天喜地的传令兵来到了城头,守将们见了方停君都是一阵兴奋,恨不得方停君舌战汪德臣的一幕重演才好。
方停君见忽必烈身着盔甲,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立於投石车前,落後他一个马头的则是同样身着盔甲,骑着枣红色马的薛忆之。忽必烈盔帽底下的那双凤眼里的目光极冷,虽然他过去常对着方停君说狠话,冷笑,可眼底总是会流露一丝温情,现在却冷得令人不寒而粟。薛忆之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无奈,不解与痛苦。他们两人的目光逼得方停君忍不住半垂了眼帘,不敢回望。
“方公子,你们钓鱼城一共有一万多名将士,城中老弱妇孺算在一起,也不过五万多人。如今这城下,我原本有四万大军,我从南线又抽调了四万,现在一共有八万人马。从今天起,他们会分成两班人马日夜攻城,不再有停歇。”他的话音一落,城头上的将士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我今天此来只是想请问方公子一件事。”忽必烈冷冷笑道:“你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底下一年,我们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他深吸了一口气,用马鞭指着身後的薛忆之道:“你与我们蒙古人结义为兄弟,汉人从来自许是礼义之邦,没想到原来兄弟是拿来利用与残害的……我只想请问方公子一句,你是否当真对我们蒙古人一点感情也没有?”他隔了一会儿,才嘶哑道:“是不是真得一点也没有?”
城上城下都是一片沈默,钓鱼城的将士更是拿目光注视着低垂眼帘的方停君。只见他突然一抬眼睛,沈声道:“拿弓箭来!”一边的王坚连忙命人拿来了弓箭,方停君一把接过,拉了个满弦,搭上箭道:“你蒙古人占我土地,杀我百姓,我与你等早就势不两立,恨之入骨,哪里来的感情?今日此箭,就是要叫你知道我早已与你恩断义绝……若是他日沙场相见,刀剑下论生死,不论交情!”他说完牙一咬,修长的手指一松,那箭便挟着雷霆之势朝薛忆之奔去。薛忆之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箭尖越来越近。方停君那曾经清亮的声音仿佛犹可闻,“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方停君今生愿於薛忆之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