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长安城里若要说吃食,则不能不提老孙家的牛羊羹、樊记的腊汁肉、秦记的面筋凉皮和张记的腊驴肉。
张三爷在东城根开了二十多年的店了,手下酥而有筋、五香扑鼻的腊驴肉向来颇负口碑,又是长安城里的地头蛇,从来没有人敢从他手底耍一点花枪,没想到今天竟遇到这个二皮脸的小杂碎。
——上一刻还在对自己憨笑的少年,下一刻已经抓着一大块驴肉夺路而逃。
“这杀千刀的小杂碎!”尖刀往案板上一剁,三爷大步追上去,一脚踹翻那偷肉的少年,薅住他的衣领。
少年却不急着爬起来,眼明手快地捧起驴肉,“呸呸”两口唾沫就啐了上去,一双脏手干净利落地将唾沫涂得整块肉都是,张三爷心凉了。
这么多人围观着,若是把这驴肉夺回来,定是卖不出去了,说不定人们还会质疑他案上那些驴肉都是不干净的,老张家上百年招牌可不能就这么砸了。
若是不夺回来,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小杂碎?三爷自认不是什么慈善之辈,今晚一定会肉疼地翻一宿床板。
少年是个哑子,紧紧抓着驴肉,对张三爷“啊啊啊—”比划着,笑得见牙不见眼。
如今恰逢二月,少年脸上生了桃花癣,横七竖八还有些磕着碰着的旧痕,此时一脸谄笑,竟让张三爷这样五大三粗的汉子觉得有些可怜。
眼见着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有爱心泛滥的大妈开始指责他盛气凌人,张三爷无奈,只得愤愤地狠踹一脚,啐了一口,才骂骂咧咧地放开,“小王八羔子,今天放过你,下次再叫爷爷遇见你,仔细你的皮!”
少年滑得像泥鳅,将驴肉往怀里一揣爬起来一溜烟算进人群,顿时没了踪影。
夕阳西下,城外的驿道边,停着一架破旧的驴车,车上蹲着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人,端根尺长烟袋,吧嗒吧嗒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