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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树下的白衣男子并未转过身也未曾回话,仿佛看不见怀光也听不到声音一样,仍是独自一人凄凄怨怨地弹着琴弦。

往前走了两三步,怀光席地而坐,双手搁在膝上,他静静注视着散落一地的花瓣,直至那树下的白衣男子将一曲琵琶弹完。

“既然来了,为何不上前来看看我?”白衣男子悠悠开了口,声音意外的有些低沉而沙哑,与漫天飞舞花瓣的梅林显得格格不入。

安静的林子里,只剩下了怀光软靴踩在花瓣与枯枝上,仿佛折了骨头,碎了心一般的声响。

一步一步,终是走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后,怀光静静地看着,专注地看着,眸光复杂地看着这白衣男子的背影。

“我记得你从前并不喜欢穿白衣,你总是说白色过于寡淡乏味,如今你却日日不离白衣,就如你从前也并非如今这般性情闲淡,”白衣男子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了积分不带情绪的浅笑,“比起白色,你更喜欢深色的衣裳,正如同飞扬俊逸才是你的本性。”

怀光冷声道:“你只是一个幻觉。”

“我是一个幻觉,那你呢?如今的你已经不像是你了,更像是曾经的我,喜着白衣,闲适自得,因为失去了我,所以才想将你自己变成我的样子寄托相思么?”

“我?我是一个备受煎熬,永世不得超生之人。”怀光缓缓抬起手触碰着白衣男子的肩膀,指尖残留积分眷恋,他喃喃道,“即便这只是幻境,你只是我零碎记忆拼接出来的幻觉,我也……很高兴能见到你。”

“见到我?你确定你想见到我吗?”低低笑了两声,凄迷幽怨的浅笑似是寒风吹起。

一瞬间,原本普普通通的梅林在刹那间染上了血红,地上堆积着的花瓣仿佛鲜血弥漫,瑰丽凄美,宛如人间地狱。

背对着怀光的白衣男子癫狂一般地笑着转过身来,那是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满布伤痕看不到一片完好的皮肤。

即便知道这只是幻觉,怀光仍是如同被刺痛了一般往后踉踉跄跄地退了两步,嘴唇微颤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痛苦地看着白衣男子可怖的丑陋面容。

“怀光,我好看吗?你会想看到这样的我吗?你为何要弃我而去,一走多年都未曾回来看我一眼,你可知道我最后是怎么死的?”

鲜红的血顺着沟壑般的伤痕从面上滴落在洁白的衣服上,晕开来,成了一朵朵的血色梅花,染血的双手拨动琴弦,凄迷之音中,男子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毁了自己的灵珠,我亲手毁了自己的面容,我被你的同门师兄弟们丢弃在后山。”

“我的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我躺在冰冷孤寂的林子里看着无边无际的苍穹,陪伴我的只有等待我咽气之后想要将我分食的野狐野狼,它们闻着我身上的血腥味儿凑了过来……”

“别说了!别说了!”双手用力捂住了耳朵,清淡闲适的外壳终是被记忆深处残忍的画面所割裂。

浑身不停地颤抖着,如同坠入万里寒潭一般不见光明,怀光跪在地上仰起头笑了起来,笑得凄惨,笑得肝胆寸裂。

“如果你爱我,为何不来与我相聚?”白衣男子朝陷入疯魔的怀光伸出手,“怀光……”

笑声渐渐停歇,发红充血的双眼渐渐被一层冷硬的黑所覆盖,怀光往前一步伸出手似是要握住白衣男子的手,但他伸出去的手最终滑过白衣男子的手臂直至死死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白衣男子痛苦地仰起头来,面上唯一完好的一双清澈眼瞳满含幽怨地看着怀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招致这样的对待。

冰冷的声音如同钢刀,锋利,坚硬:“你只是一个从我记忆碎片里拼凑而成的幻觉,你并不是真正的他,他从不哀怨得像个怨妇,他也从来不会称呼我为怀光。”

“你终究不是他,你不是他……他是那么的美好,为何我当初会那么傻,那么傻的没有发现?”一遍遍重复好似入魔了一般。

目光扫过白衣男子可怖的面容,怀光的眸光变得柔软了一些,手上的力道却与之相反渐渐增大:“我失去了他,但我终将会寻回他,无论是黄泉地狱,还是碧落九天。”

“没有人……”

“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和他在一起。”

……

没有幽怨的歌声,也没有凄迷的琴音。

举步之间,落英缤纷,花雨飘落。

好似游赏一般,风皇双手背负身后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身旁的一棵棵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