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绝冷笑道:“我还不是看他酗酒才来关心他!我这儿子还不是就因为你才被宠的经不起一点风雨,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你还有脸来?”
崔翠儿凄然道:“我不管,他就算犯了怎样的错,还是个孩子,怎能一个人与江湖险恶……”
花千绝睥睨著看她,一字一顿的说:“江湖龙潭虎穴,腥风血雨,我自然都知道。自是江湖人,难舍江湖事,他本就该接触这些,何况,我还问过他,愿不愿意放弃习武,专心享受这浮屠堡的金迷纸醉,经营这万世繁华──是他自己说要当高手的,他既然当著我的面许了愿,我便要给他这习武的阅历和机缘!我便要用这条路严格规矩的教他,半点不会徇私!我便要倾尽心力的教出一个真正的高手!”
崔翠儿大声道:“你……可是这孩子一定已经後悔了,你便当作当初没听到,用寻常的方法对他,只要你好好跟他说话,陪他走走名山大川,他必定也……毕竟他习武……也不过是希望和你能亲近些。”
花千绝蹙眉道:“谁没说过後悔想放弃的丧气话,那些又如何做的了准?我虽然还想不明白他为何见了我便变得婆婆妈妈的,可我既然是他父亲,自要从旁鞭策,告诉他如何自立,催他成长,告诉他一个人也不能依靠,不能依靠我,更不能依靠你──”
崔翠儿再三叹息,才哭泣般的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在山腰前看到他有些依靠我,才想到要娶我。可你不是说……你不懂怎麽做一个好父亲,怎麽这下子又突然悟了?”
花千绝沈默良久,才冷冷答道:“我到底懂不懂,你和红衣,不是早就知道了。只是耿勇恰巧说过……”
──“卑职在家中,时常与犬子团聚,也……也没做些什麽,只是教他习武,告他为人之道,若有人欺凌犬子,无论来者是谁,都为他出头。偶尔也与他喝著酒,天南地北的扯些烦心的事……”
如何扮演一个父慈子孝的段落,尽是愁煞了一个叱吒风云的枭雄。於是,在少年生死相搏时,他既袖手而观,又挺身相护;在少年千杯豪饮时,他既冷然相视,又忧虑尾随;在少年醉倚树梢时,他既薄情讥讽,又振衣腾跃──谁能分辨此间,几分薄情,几分无情?一个身处局中,一个少语寡言,都倾尽了仅有了心力,既要教他自立,又要护他周全,换得的却是越发的冷漠和疏离。花开无声,哪个不是静静开败,谁来体谅他们从不在人前多言的怒放──花千绝摇头轻声说:“我鞭策他成为高手的方法也许严厉,我教他的为人之道也许苛刻,但我的确是想领他上一条浩然大道,不愿眼见著他越走越偏。我……的确是想为他好。”
怀里的少年泪迹俨然,花千绝想了想,解下腰间浮屠令,掏出麽指大小的一个碧玉瓷瓶,统统塞入少年怀中。低声安抚道:“你要做高手,定要去江湖走一遭。我即便无情……可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第十七章
在白虎间大红地毯旁一字排开的莲台灯照耀下,满堂异服,人影幢幢,随著忽高忽低的烛焰晃荡不停。满堂堂主得知小公子要出堡游历一事时,都是瞠目相顾。只可叹这堡主的决定一但出口,字字句句都是金口玉言,再无悔改。
花千绝说完种种安排,广袖一拂,倦懒的问:“诸位可有异议?”他环顾默然不语的众人,冷笑著说:“那麽便这样定了。”
花记年一身素白的正服,直直的站在堂下,低头看著自己的白绸缎鞋面。男子话音方落,侍女们便抢著用双手捧过行装,眼角多情的泪水沾湿了胭脂。少年沈默良久,终於面无表情的接过,打开一层层的包裹,映入眼帘的是几张巨额银票,一本泛黄的心法书谱,一个麽指大小的瓷瓶和一面紫玉制的浮屠令。
这几样事物一暴露在人前,便是轩然大波,吴秋屏低声道:“可是贫道眼花了?花心诀,凝华露,紫浮屠令……这可都是镇堡之宝。”
花千绝横扫了一眼,目光所及,当下鸦雀无声。他看著少年,指著那册心法语气平淡的说:“这是多少武林星宿想一睹为快的花心诀。这堡主之位迟早是你的,你如今出堡,我无缘再授你武艺,索性把这个赐了你了……以你资质,或许能自行领悟第一层,至天命之年後,也能进入三四层的境界,内力盈而不竭,终生受益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