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著花记年愣住的样子,森然笑道:“我八岁那年,被表兄弟ru骂,我後来便杀了他们,把尸首扔在後山豹园里。因为这件事,我父亲与我大吵一架,我骂他不是我父亲,一言不合,我父亲大骂我心肠歹毒,就把亲手我推进脚下这座地宫里,用石砖封死了入口,是我母亲一点一点的独自用手扒开石砖救了我,後来他又把我推进去很多次,都是我母亲救我出来,我从此便发誓,谁欺负了我母亲,我是一定要报仇的。”他说到这里,没有注意到青年越发的惨白了脸,而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在地宫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只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我父亲,为什麽要把我推进去,既然血缘最为牢固,他为何要伤害我?於是我母亲就这样告诉我:‘你父亲是在生气啊,无论哪个父母,如果自己的子女不认他们,都会气的。’”
花记年似乎终於明白了他想说什麽,正要开口,就见那人将一根手指放在他唇上,於是只好闭嘴。那人悠然道:“我那时只以为我母亲是在全然胡说,後来才明白。原来是真的会生气的,我此刻的心情……真想让你知道,我渴望用一千万种法子杀了你……”
他说著,看著花记年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突然低声呢喃道:“可只要存在一种可能能让你不再害怕我现在的身份,重新叫我一声父亲,把一切事实都当作不存在,就像原来那样对我,我就不忍这样轻率的结束你的生命。”
“简直就像一颗你养了二十年的桃树,你年年看著它开花结果,直到它成为你生命里唯一的乐趣时,突然来了个人,告诉你,这棵树不属於你了,别人明天就会移走……你一定也会像我此时这样,想把这棵树在属於你的最後一个夜晚劈成柴禾,可是,一旦第二天那人告诉你,我们不跟你抢这棵树了,它重新属於你──可你再看不到它绽放花朵了,它已经枯死在你的手中,这一刻,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花记年听到他这样如水般蛊惑人心的语调,一阵迷惘,但只要想到他言语中提到的“劈成柴禾”,一想到这可能意味著什麽,就是一阵毛骨悚然,哪里来得及在这场浇得人心寒的大雨中仔细品味这里面的难舍与眷恋。
“记年,你是我养了二十年的小树,终於等到你枝叶繁茂,你却不肯……”那人说著,语调里流露的一丝软弱陡然消失,嘴角重新泛起自嘲的笑容。
“我再问你一次,你和其他人一样害怕我吗?”
花记年被雨淋的睁不开眼睛,自然看不清男子的表情,一时只顾著自己神伤,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麽,你决心要背弃我吗?”
花记年还是点头。
“你愿意回心转意,像以前那样叫我父亲吗?”
花记年沈默了一会,这次是摇头。
那人仰天大笑起来,像是一只负伤的雄兽,伸手在青年胸口印上一掌,青年以为自己将要死去,却只听到那里有什麽东西突然碎了。那人大笑道:“你听好了,从今日起,你不是我儿子,我也不认你,你我从此陌路……不,比陌路更糟,如果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我见一次,杀一次──!滚吧!”
青年的身子缓缓软倒,却没有离开的意思,那人怒吼道:“滚!”他见花记年软在那里,似乎根本没力气走一般,於是冷笑著抬起青年的下颌,一字一字的说:“以前,总是你逃离我身边,你今天不滚也好,你仔细看清楚这次,谁先离开。”
花记年看著那人飞快被暴雨吞噬的背影,伸手把胸口处贴rou珍藏的,刚刚被男子震碎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那是那人送给他唯一的东西,是碎成一截截的九连环,花记年努力想把它们拼凑起来,却怎麽也凑不起来。
暴雨瓢泼里,青年张皇无措的甚至来不及去看男子的背影,只是手忙脚乱的拼著,拼凑著,一片碎片在慌乱的动作中掉落在地上,滚了几圈,遗落进溪水里,花记年跪在地上摸索了半天,这才明白那碎片再也找不到了,他哽咽了一会,突然在雨里号啕大哭起来。
一个昏暗的山洞里。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眼前的奇景,惹得身著淡黄锦衣的男子发出低淳含笑的赞叹声,此时正是多日不知去向的还真山庄庄主,沈频真。
这个不断从地底涌出寒泉的山洞中,中心一棵巨大的化石树,夹杂著各种天然晶体,不断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烁著五彩的微光,倒影在树下的寒潭里,相互辉映,映的整个溶洞五光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