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少不知为何脸上发烫,好在夜色深浓,几盏灯笼倒也显不出他的脸红,这便清清嗓子交代众人:「夜色已晚,事情也过了,诸位都歇著去吧,少爷我也要歇息了。」
待到众人都散了,关大少回到自己房中也熄了灯,静悄悄的房内却不断传出辗转反侧之声,某人竟是叹息不断,嘴里不住的喃喃自语:「唉……老天保佑,关家祖宗保佑,可千万别被我猜中……这怎生招惹得起啊……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他在这厢睡不著觉,另一个人同样睡不著觉。已是将近三更,深宫中还有一个可怜的小太监直挺挺跪在地上,毕恭毕敬接受主子训话。
「你说!父皇怎么又知道我出宫的事了?是不是你告的密?」
「呜……十二殿下,小的哪敢啊?您已经审了我几十次了,我真的没干啊!」
「不是你,那你说是谁!」
「呜……小的不知道啊!」
「……反正就是你!都是你这个该死的狗奴才,害我被那只猪欺负!姓关的……你好狠的心……都是你都是你!我咒你出门被雨淋、万事不顺心!」
「那个……我帮您骂,姓关的你不得好死!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闭嘴!大胆!不准你骂,只准本殿下骂,你是什么东西?快掌自己的嘴!」
「呜……是!」
可怜的小太监一个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向来善于揣摩主子心意的他,今天不知怎的失了准头,想想必定跟那「姓关的」分不开!他一边小力的掌著自己的嘴,一边在心底狠劲臭骂那姓关的王八蛋。「呜……我这是招惹谁了,被主子这么打骂,姓关的我咒你我咒你!咒你比我还惨,这辈子断子绝孙,下辈子投胎做太监!还是最不得势的那种!哼……」
第四章
平生未曾这般伤心的十二殿下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晨自然也是爬不起来了。不论何人相问,他的心腹小太监都照他交代的意思言道「十二殿下病了」,这可了不得,这日午时未到,刚下早朝的皇帝陛下便摆著浩浩荡荡的阵势圣驾亲临。
除了尊敬的皇帝陛下,随行的还有本朝太子,十二殿下的同母亲哥哥,宫中医术最好的老太医也陪同前往,急匆匆为十二殿下把脉开方。
待老太医切过皇脉,只道十二殿下乃是心火大盛,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开了些调理休养的方子便跪安告辞了。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只得遣退左右,围在抱病卧床的十二殿下身侧小心哄著,询问他到底为何人何事这般生气。
朱正昭起初只是沉着一张小脸默不作声,太子殿下哄了许久,他才红著眼眶「哇」一声哭出来:「太子哥哥,父皇……他欺负我!还叫了帮手打我,呜……他们一群人一起欺负我、笑我!」
皇帝陛下自然龙颜大怒,连连追问是哪个狗头胆敢欺负皇子,他却不肯说出那人名字,遮遮掩掩的吐露那人只是个寻常商贾,他出宫时小小捉弄了那人几次,其实也无甚恶意,后来还对那人主动示好,哪知那人不识抬举,请了个武功颇高的女子专门对付他,这都罢了,那人还带著全家上上下下围在一边看他的笑话……朱正昭越说越气,只求父皇哥哥为他撑腰出气,派给他一队宫廷侍卫去围了那人的府邸,把那人抓来宫里好好整治。
皇帝陛下皱眉听了半天,连嘴边安慰的话都缩了回去,待他说完,更是冷著脸将他教训了一通:「昭儿,你怎么这般孩子气?简直是胡闹、胡闹!你什么身份?跑出宫去招惹那些市井小民已是大大失了皇家颜面,如今还与之纠缠不清,真是……那人即未触犯王法,又不知你身份,这倒是何罪之有啊?昭儿,身在皇家更要遵循礼法,不可仗著身份欺压良民,须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正昭被父皇教训得一头包,嘴巴瘪了又瘪,终是咽咽呜呜地闹将起来:「我不要听这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你们日日讲夜夜讲,我听得还不够啊,我只要你们像民间的父亲大哥一般护护短,帮我撑腰出气,吓吓他也就算了,又不是要打他杀他,呜……身在皇家有什么好……我要出宫!」
幼子这番一闹,皇帝陛下大是头痛,太子殿下更在旁连使眼色,他只好软下声调随便哄了儿子几句,好不容易哄得儿子止住了哭泣,皇帝陛下赶紧借机而遁,只把太子一人独自撇下对付那个被踩了尾巴的小魔星。
太子殿下倒有耐心,一句一句的哄著皇弟把那人名字说出来,朱正昭向来与哥哥亲厚,不多时便吐露得七七八八,讲到动怒处脸色青白,讲到羞恼处脸色泛红,直把太子看得心惊肉跳起来,貌似极不经意的问他一句:「十二啊,你长大了,身边也该多添几个奴才伺候了。你想要俊俏的小太监呢,还是要漂亮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