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牵起嘴角,眼睛往西沉的余晖中一递,笑得丰神俊朗,他说:“主人回来了。”
贞白站在余晖中,白衣无垢,长发及膝,手里拎一把镰刀,提两颗卷心白菜,挡住了橙黄的夕阳。
老头儿大手一挥,笑着冲她喊:“小白,我今天带了个朋友过来。”
贞白走过去,随手把镰刀插进石缝里,瞥了眼那盘黄豆,淡漠道:“老春,你们把我的种子吃了。”
噗嗤,男子笑出声,近瞧贞白,那眉眼间波澜不惊的淡漠和老春跟他提起的女子一模一样。
“哎哟。”老春愧疚不已:“我是真不知道,厨房啥也没有,好不容易从灶台底下翻到一把豆子,就给煮了,我这第一次带朋友过来,总得弄个下酒菜,哪里知道,你这都没米下锅。”
“第一次跟老哥哥登门,就给主人家添了麻烦,下次我们一定自备酒菜。”男子拎着酒壶倾起身,引着颈,嘴角含笑的看向贞白:“再赔偿你两把豆子。”
贞白独居惯了,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假客套,何况这人又跟老春称兄道弟,应当也是个性情中人,她很直接:“播种的季节快过了,你别误了时辰。”
男子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毫不客气,为了把豆子,催他不要误了时辰,他觉得有意思,心中大悦,承诺:“明日!明日我就给你送过来!”
他说到做到,翌日就带了包豆子过来,外加两斗米,和一只嘎嘎乱叫的胖鹅。
贞白也不知道为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唤醒那些记忆,那些她未曾忘记,却也从未刻意想起的记忆,她怔怔立在梵钟前,回忆起这些,恍如隔世。
但她没有一味的陷在往昔里,径直下钟楼,前头是大雄宝殿,乃华藏寺供奉佛像的正殿,也是僧众朝暮集中修持的地方,坐北朝南,七开间,重檐歇顶,龙吻正脊,中置宝镜,四面回廊,气势恢宏。
贞白沿着大道走,殿前两棵古松,粗可双人合抱,枝桠横出,树冠兜雪,像矗立两端的白塔。
大院正中摆着一个大宝鼎,刻着华藏寺寺名,贞白走到殿门前,抬手推开,大殿正中一尊主佛,镀金像,盘腿坐双层束腰莲花座,足心向上,为结跏趺坐。佛像头饰螺发,顶有高肉鬓,左手作触地印,右手结禅定印。身着通肩式袈裟,边缘錾刻精美的纹饰,给人雄浑庄严之感。
贞白觉得压抑,踟蹰须臾,才迈步进去,供养台上燃着长明灯,佛前张挂着许多经幡,从梁上垂悬而下,有些不经意扫到贞白的长冠,她谨慎避开,快速扫视一圈,并无他人。
就在准备退出殿的时候,她隐隐觉出不对劲,扭过头,看着供养台上燃起的长明灯,火光笔直,哪怕是寒风入侵,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曳。贞白靠近,长袖一摆,裹着劲风,却没有将那盏长明灯扑灭。
贞白拧起眉,抬头盯住佛像,明明面容沉静,神态安逸,却看得人后背发寒。她一直以为是自身煞气太重,才对神佛有所忌惮,一进寺庙,就被无形的压迫笼罩。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她甚至有些难以分辨,直到发现这盏熄不灭的长明灯,才让贞白产生疑虑,因为上头并没有什么佛法加持,细瞧之下,才发现里头没有灯芯和灯油。
她斟酌须臾,抬起手,指尖聚阴,小小的一股,拂过长明灯,只见火势一跳,比方才更胜,将那团阴气烧退了。
贞白有些意外:“这佛前究竟点的什么火?”